我在《答王攸欣〈怎样作学术批评?〉》一文的结尾曾说:“天地悠悠,人生恍惚。此答,是我关于王攸欣《选择》一书要说的最后的话。”(《中华读书报》,2003.11.19) 此后,王攸欣发表《呼吁建立学术批评规范》(后称《呼吁》,《中华读书报》,2003.12.17)一文。在这篇文章中,针对我坚持严厉批评他的《选择·接受与疏离》(后称《选择》,三联书店,1999),王攸欣说: “在一般读者的阅读心理上,评价是不利于被批评者的,读者总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错觉,而实际上,按我的观察,苍蝇确实叮无缝的蛋——只要蛋摆在苍蝇出没的地方。”(《呼吁》) 依王攸欣此言,不仅我因为坚持批评他的《选择》而变成了一只“苍蝇”,也不仅支持我、为我提供学术批评空间的学术界成了“苍蝇出没的地方”,甚至读者(至少《中华读书报》的读者)也都成了不识王攸欣的“蛋”之好歹的群氓! 事实究竟如何?谁是谁非?事已至此,我有责任再次站出来说明白。 我怎样批评《选择》 我的《怎样批评朱光潜?》(《文艺研究》,2003/5)一文,对王攸欣的《选择》作了专门批评。这篇文章全文约1万2千字,简短引言外,分四部分:一、“朱光潜不理解克罗齐美学吗?”二、“朱光潜不理解尼采吗?”三、“《选择》的出发点是什么?”四、“怎样批评朱光潜?” 在第一、二部分中,我分别摘录《选择》论述朱光潜误解克罗齐/尼采的一个代表性段落(这两段文字分别都在500字以上,其论点、判断在《选择》中一再重复),以其中涉及到的七个方面的重要学术问题为线索(这些问题也是贯穿《选择》全书对朱光潜的评价和批评的),联系、比较朱光潜、克罗齐和尼采的相关论著,以细读的方式对《选择》这两段话中包含的严重学术错误作了解读和学术批评。我的基本观点是:王攸欣在《选择》中对朱光潜的论述表明,他不仅不理解朱光潜的美学思想,也没有把握克罗齐、尼采的美学思想;与此同时,王攸欣对一些美学基本知识也缺少必要的把握和理解;更严重的是,王攸欣在对朱光潜著作的引用和评述中,普遍存在断章取义、独断妄论的错误。 在第三部分中,我以第一、二部分的论述为基础,概要论述了《选择》作者王攸欣在此书中的出发点。我指出,王攸欣撰写此书,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框子为出发点,即他所谓“中国文化的先行结构极大地限制了审察西方文化的视界,不说接受,仅仅是理解,也多停留于肤浅的层面”(《选择》,第283页),而朱光潜则被选择为“肤浅理解和扭曲改变西方文化”的范例;同时,从比较分析可见,王攸欣对朱光潜的基本评价,显然受到意大利学者沙巴蒂尼和美国学者麦克杜哥对朱光潜的批评的启示和精神支持。 第四部分,是结论,我特别指出:朱光潜不仅是可以批评的,而且批评朱光潜是发展当代中国美学的必要课题。但是,20世纪中国美学史的经验、教训证明,批评朱光潜是一个艰深的课题。它不仅要求批评者具有踏实严谨的学风和文风,而且要求批评者必须具有扎实的学术功底和深广的理论视野。否则,不仅不能进一步发掘朱光潜美学的真正价值,而且也不能揭示朱光潜美学的真正局限。 总结起来,在《怎样批评朱光潜?》中,四部分相比较,第一,二部分是对《选择》中的主要学术错误作实证性的分析和批评,是全文的重点,约9千字;第三、四部分是在前两部分的基础上,对《选择》的出发点、学风和文风问题作概要地论述,以及全文的结论。 王攸欣怎样对待学术批评 迄今为止,除《呼吁》之外,王攸欣还发表了《怎样作学术批评?》(《中华读书报》2003.10.22.)和《怎样研究朱光潜?》(《文艺研究》,2004/1)两篇文章专门反驳我对他的《选择》的批评。总结这三篇文章,王攸欣对待学术批评的态度和做法主要是: 第一,王攸欣宣称并坚持认定:《选择》是一部“此前所有的评审意见和公开发表的书评,几乎无一例外地称此书学风严谨、扎实,即使持批评意见的书评者也是如此”的书,因此是不容他人再来批评和否定的;否则,批评者不仅要成为“独具只眼”的笑柄,而且要承担“有意构陷”的罪名。王攸欣说: “作者愿意用如此大的篇幅对拙著作出批评,我很欢迎——如果学风、文风端正而非构陷的话。长文尚未见到,现在这篇短文的主要观点,就是要指出我的著作‘学风、文风不端正’,这显然是批评者‘独具只眼’的发现,因为此前所有的评审意见和公开发表的书评,几乎无一例外地称此书学风严谨、扎实,即使持批评意见的书评者也是如此”。(《怎样作学术批评?》) 第二,在《怎样作学术批评?》和《呼吁》中,王攸欣在不作任何论证的前提下,给我罗织了一系列学术罪名:“空手道”、“无影脚”、“强加罪名”,并且指定我对他的批评完全是出于“狭隘的门户之见”,“心怀偏见的误读”,“有意构陷”。在《怎样研究朱光潜?》中,除了连篇重复这些罪名外,王攸欣新增的内容是就我对他的批评作数项“学术”反驳。针对我对《选择》的批评,学术反驳无疑应当是王攸欣的重点,是他最应当认真下功夫的部分。可惜的是,即使在这个“学术反驳”部分,仍然缺少应有的学术态度和学术含量,不仅重复了王攸欣在《选择》中批评朱光潜时的主观臆断、妄下断语的学风和文风,而且充斥着对学术批评的根本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