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治理的核心问题是明确不同利益相关者的“权、责、利”。董事会和经理层之间的权力配置、权力制约乃至冲突势必会对公司绩效产生重要影响。公司绩效稳定直接关系到公司价值的稳定，是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的体现，也是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内在要求。Sah等的理论研究表明，组织内部权力越集中绩效波动越大。①然而，关于高管之间的权力差距如何影响公司绩效波动这一问题，现有的实证分析并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一个重要原因是：现有分析没有考虑董事会和经理层之间的权力配置、权力制约乃至权力冲突会对公司绩效波动所产生的深层影响。为解释这一影响，本文采用“接近中心度”来测度董事长和CEO的权力，并实证分析两者的权力差距对公司绩效波动的影响。 一、核心变量和研究假说 （一）核心变量 1.权力的度量 现有的实证分析绝大多数都采用名义指标（例如，董事会规模、CEO头衔、CEO是否兼任董事长等）来度量董事会和（或）经理层各自所拥有的权力。然而，公司高管的权力有诸多正式和非正式的来源。②《孙子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据资历、头衔和（或）任职来定义公司高管的“名义权力”未必能够准确度量他们的“实际权力”。同时，Aghion等的理论模型清楚地表明：一个组织中的“形式权威”和“实质权威”在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间的不同配置方式会对该组织的激励机制产生重大的影响。③因此，本文借鉴El-Khatib等的做法，④用网络理论中的“接近中心度”来衡量“实际权力”。 相较董事会规模、CEO头衔、CEO是否兼任董事长等名义指标所度量的权力，“接近中心度”可以更好地反映上述关于权力的定义、特别是权力体现在人际关系上的特性。更为重要的是，董事长和CEO“接近中心度”差值的绝对值能精确反映两者之间的权力差距，因而可以刻画出公司高层权力分布的结构特性。更为具体地说，基于董事长和CEO两者之间“接近中心度”差值的绝对值，我们可以对“两职分任”上市公司的董事会和经理层究竟处于何种权力结构进行精准的识别和区分：董事长和CEO之间权力相当、其中一方权力独大、抑或两者之间保持着“适当”的权力差距。而采用名义权力指标的文献难以对上述三种权力结构进行精确的度量和识别，并且它们往往只能研究其中一方的权力对公司绩效所产生的单调性的影响。尽管采用名义指标度量权力的实证文献也可以得出类似于本文的结论，⑤但无法精确给出“适当”权力差距的范围。 2.绩效波动的度量 现有研究一般从横向和纵向两个角度对公司绩效波动进行研究。横向波动借鉴Glejser的异方差检验方法，用某公司绩效相对于其绩效预期值的残差绝对值来进行衡量。⑥纵向波动关注单个公司自身绩效随时间的变化。部分文献采用每家公司样本内所有年度的绩效标准差作为纵向波动的指标，以原来解释变量在样本时间内的均值作为新的解释变量，并用截面OLS方法估计公司绩效纵向波动的影响因素。此方法的缺陷是会将面板数据的时间维度压平。我们采用公司每年各季度绩效数据的标准差作为纵向波动指标，不仅保留了面板数据结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消除季节周期造成的公司绩效波动。 （二）研究假说 为了能够从实证分析上进一步厘清董事会和经理层各自在公司治理中所起的作用，本文同时关注董事长及CEO的权力对公司绩效波动所产生的影响。基于这个研究目的，同时考虑到数据可得性，我们仅对“两职分离”的公司样本进行实证分析并探讨三类权力结构下的公司绩效波动。 首先，当董事长或CEO中一方权力独大时，公司决策直接由权力独大的一方来主导，两者之间难以实现有效的制约。此时，若权力独大的一方追求公司利益最大化并采取正确的决策，则公司绩效表现良好；反之，由于董事长和CEO之间缺乏有效的制约，若权力独大的一方追求私人利益并采取错误的甚至极端的决策，则公司绩效就会差。因此，当董事长和CEO之间存在过大的权力差距时，公司绩效会有大的波动。其次，当董事长和CEO双方权力差距消失或接近消失时，任何一方都难以随心所欲地直接主导公司的重大决策。这时，双方如有可能实现较好的制约，就有望使公司绩效维持在较高的水平；与此相反的是，如果双方因利益不一致而发生权力冲突和斗争，就会给公司绩效造成恶劣的影响。因此，当董事长和CEO权力相当时，公司绩效也会有大的波动。最后，当董事长和CEO之间存在“适当”的权力差距时，双方之间的有效制约既能避免权力独大的一方去追求私人收益而损害公司利益，同时也可以避免或减少权力冲突和斗争的发生。这时的公司绩效最为稳定。 综上所述，公司绩效波动应与董事长和CEO之间的权力差距呈U型关系；两者之间存在着“适当”的权力差距时，公司绩效才最为稳定。我们将从公司绩效的横向波动和纵向波动两方面检验上述U型关系。因此，我们提出以下两个待检验的假说。 假说一：其他条件不变时，公司绩效横向波动与CEO和董事长“接近中心度”差值的绝对值存在U型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