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480X(2019)03-0175-18 一、引言 “野蛮人如何能击败强盛的罗马帝国？”，曾经的历史问题正逐步演变为管理学界关注的热点。“野蛮人”是指处于行业之外的竞争者，他们正在穿越日渐模糊的行业边界，打破现有的行业体系与竞争方式。一批昔日的行业霸主在其侵袭下轰然倒下，但有趣的是另一批企业“开门迎客”，甚至主动寻找“野蛮人”进行协作创新，以此获取新格局中的竞争优势。与行业外的对象(企业或专家)共同探索创新机遇的协作模式，即跨行业创新，催生出一批极具新颖性的产品或服务；例如搭载了Immersion触控系统的宝马X7系列轿车，将穿戴者运动数据展示在iPod上的“Nike+”系列跑鞋，颠覆了传统保险经营模式的跨界保险服务。受益于这些具有新颖性、颠覆性的跨行业创新成果，企业发掘了新的市场需求，重塑了原有市场偏好，甚至实现了跨越式发展。 面对跨行业创新常常以失败告终的事实，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重要问题，“企业如何才能成功实施跨行业创新？”。Fukugawa(2006)以日本的跨行业技术知识交流群体CIG(Cross Industry Groups)为观察对象，统计了1000余起跨行业创新项目，发现最终能进行商业化的创新成果仅为10％。事实上，管理研究曾长期认为不同行业企业之间的异质性(Heterogeneity)与认知距离(Cognitive Distance)会导致交易成本上升(Goerzen and Beamish，2005)、知识吸收难度增加与文化冲突，并最终降低创新绩效(Lane et al.，2006；Mowery et al.，1998)。约在2008年之后，学者们逐渐认同了行业外差异性知识在新颖性创新中的重要作用，并主要以组织学习视角下的类比思维理论对跨行业创新机制进行了研究。这些研究认为跨行业创新是企业模仿性学习其他行业中企业的技术与商业模式，并运用到当前行业的问题解决(Problem Solving)中，是将知识从一个行业领域向另一个行业领域进行转移的过程(Gassmann and Zeschky，2010；Gassmann et al.，2011)。其提升企业绩效的机制在于：以其他行业中的成熟经验与技术为学习对象，使企业可以无须浪费资源进行重复研发与试验，不仅降低了研发失败的可能，也缩短了研发周期，从而降低企业承受的风险(张晶，2014)。 然而，类比思维理论并不能完全解释企业通过跨行业创新获取竞争优势的内在机理。表现在于：①理论的底层逻辑与实践情况不完全符合。类比迁移式的组织学习依然是仿照吸收能力理论的“探索—转化—利用”逻辑框架，认为企业充当学生的角色，仅仅是行业外“老师”企业或专家的知识转移对象。实际上，企业跨行业创新更多表现在不同行业主体间高频实时、全周期沉浸式的交互与共创，例如，Ozcan and Eisenhardt(2009)以数家小型游戏公司为案例，解析了他们如何与各类行业外企业构建多元协作框架，从而构造了新的行业间结构(Industry Architectures)，这种全新的跨行业资源组合模式成为新的竞争手段，使这些小型游戏公司完成了对老牌领先游戏公司的后发追赶。在这样的跨行业创新情境中，各行业中企业以平等协作者的身份共同对差异性资源进行再组合，应该使用双向学习的“互动”逻辑与“共创”逻辑进行诠释；②理论对竞争优势形成路径的解释与现实情况不完全符合。类比思维理论认为跨行业创新获取竞争优势的原理在于节约技术开发成本与缩短研发周期，但只能解释企业效率的提升，而无法解释跨行业创新导致的竞争格局嬗变。在企业实践中，由不同行业间要素“杂交”而成的新型业务往往能帮助企业获取独特的杂交优势，在于其能够赋予企业更多差异性的“新竞争手段”。多样化的竞争手段不但使企业能捕捉更多利润机遇，并可能通过塑造和培育消费者行为、激发新的需求趋势而造成现有市场退化，颠覆传统企业的市场地位，形成创造性破坏效应(赵振，2015)。 针对现有理论研究与企业实践之间的“割裂”，本研究选择企业基因理论为指导，以求构建对跨行业创新实践具有更强解释力的理论模型。具体而言，以天弘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后文简称天弘基金)为案例企业，采用纵向嵌套式的案例研究方法，将其跨越式发展历程中的三次重大跨行业创新事件作为三个子案例进行对比研究(长期动态的视角)，观察其不同时期天弘基金发生的基因变异行为(“互动”与“共创”逻辑)，从而探究企业跨行业创新获取“杂交”优势的动态过程(关注竞争格局嬗变)。 二、理论基础 1.跨行业创新获取竞争优势 企业跨行业创新是组织管理研究中的一个新兴议题，重点关注企业通过沟通当前所处行业或价值链之外的对象(企业或专家)，以进行探索性创新或颠覆性创新，从而突破现有的经营模式与范围，获取竞争优势。比较权威的企业“跨行业创新”概念是从企业进行类比学习的视角定义的：“企业跨越行业边界探索其他行业中现有的、可进行类比的技术或知识，并将其运用在本行业的创新过程中”(Gassmann and Zeschky，2010；Gassmann et al.，2011)。类似地，也有研究将跨行业创新定义为“企业以探索性创新为目的，整合企业所在价值链之外的知识，解决面临的技术难题或创新”(Enkel and Gassmann，2010；Herstatt and Kalogerakis，2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