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多元化战略是由管理学大师安索夫(Ansoff)于1950年提出的，它是指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为实现可持续发展而采取的一种扩展战略，如通过开发新产品等实现相关多元化或非相关多元化，来获得规模效益和长期稳定发展。当前中国家族企业大都由初创期进入成熟期，拥有了一定的资本、技术、知识等资源方面的优势，其主要任务是对外扩张、进一步发展强大、获取规模收益。同时当前中国家族企业正处于战略转型的关键时期，尤其是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完善，那种只要生产就创造利润的卖方市场已经一去不复返，家族企业急需通过多元化来分散风险，实现规模收益和可持续发展。因此，在此背景下探讨家族企业的多元化战略意义重大。但家族企业与非家族企业的最大区别在于家族在企业内的涉入，因为家族涉入使得家族企业在战略决策时，不仅考虑经济目标还考虑家族声誉、家族企业的永续性等非经济目标的实现，即家族社会情感财富(Socioemotional Wealth，简称SEW)的保护。虽然所有企业都拥有非经济目标，但在家族企业的目标体系中，非经济目标往往被赋予更高的优先级。因为家族在企业内的涉入使得家族企业以保护和增强社会情感财富等非经济目标作为战略决策的首要参照点(Carney，2005)，如果某项投资会危及家族企业的SEW，那么，即使实施该投资决策有助于实现企业的经济目标，家族企业仍会摈弃该战略；反之，如果某项战略投资有助于企业保护SEW，即使进行该投资会损害企业的经济目标，家族企业仍会采纳该战略，而这在非家族企业中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Gomez-Mejia，2007)。此外，家族企业内部因涉入程度的不同，其对社会情感财富的保护程度存在差异，Berrone等(2012)认为家族在企业涉入程度越高，家族成员对企业的认同、情感依恋也就越强，保护家族SEW的意愿和能力就越强，家族更希望通过实施多元化来分散风险，实现代际传承和长远可持续发展；反之，家族涉入度越低，家族在情感、关系上与家族涉入度高的企业相比会减弱很多，对SEW的保护意愿也会显著降低，其传承意愿和可持续发展的意图也会降低很多。因此，不同的家族涉入度，家族保护、提升SEW的能力和意愿会存在差异，而这会影响家族企业的战略决策视野，进而影响企业的多元化战略选择。因此，研究家族涉入对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影响，利于解答家族企业转型阶段的战略选择这一现实问题。 然而纵览国内外有关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研究，国外学者Gedajlovic(2015)①、Galve-Górriz等②发现与非家族企业相比，家族企业为保持家族控制权和社会情感财富较少进行多元化；Schmid和Ampenberger也发现家族涉入管理层不利于企业多元化；③但Miller等、Schmid和Ampenberger研究发现家族在所有权层面涉入程度越高，为分散风险及实现后代顺利传承，多元化水平越高。而国内仅有学者梁强等④、李新春等⑤分别探讨了二代自主权及二代认知差异对多元化战略的影响。可见，国内外学者对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研究集中于与非家族企业的比较及家族二代的影响，鲜有学者探讨家族涉入对多元化战略的影响，尽管Miller等分析了家族涉入对多元化的影响，但结论各异，而且样本也以发达国家经济体为主；而且国内几乎没有学者探讨这一实际问题，这为本文研究提供了契机。 基于此，本文以2004-2012年中国中小板及创业板家族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手工搜集家族涉入的详细数据，以实际控制人为核心确定整个家族的涉入度，计算出家族及其成员在所有权层、管理层的涉入程度。然后以社会情感财富理论为基础，考察家族企业在所有权层和管理层涉入对多元化战略的影响，研究发现家族涉入与多元化显著正相关，这与国外学者Miller等、Schmid和Ampenberger的研究结论一致。另一方面，进一步分析家族企业在面临业绩困境及环境不确定性等特殊情境时，家族涉入对多元化的影响，结果表明当面临危机时，家族对风险的感知增强，为避免家族福利和经济目标的双重损失，家族更希望实施多元化战略以分散风险、实现长远发展，从而实现永久保护家族福利和家族财富等SEW目标，符合社会情感财富理论的预期。 本文的学术贡献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通过对家族涉入的度量，深入探究家族涉入对多元化战略的影响，研究发现家族在所有权层及管理层涉入程度越高，家族多元化水平就越高，这说明家族在企业涉入程度越高，为保护SEW决策眼光更加长远，更希望实施多元化分散风险实现可持续发展，并实现战略顺利转型，这些结论填补了国内有关家族涉入影响多元化研究的空白。第二，考察业绩困境和环境不确定性对二者关系的调节效应，当发现家族面临业绩困境、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家族涉入对多元化的正面影响会进一步强化，这说明当面临危机时，为避免社会情感财富和经济目标的双重损失，家族更希望实施多元化以扭转困局，分散经营风险，达到“东边不亮西边亮”的效果，以真正实现长远可持续发展，保护家族财富和家族福利等SEW目标。第三，当前对家族企业多元化的研究大多聚焦于家族企业与非家族企业的比较及家族二代的影响，探讨家族涉入的较少，本文分析家族涉入对多元化的影响，丰富了中国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相关文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家族涉入与多元化 社会情感财富理论最早由Gomez-Mejia等⑥提出，从内涵上看，家族企业不仅追求经济目标，还追求创造社会情感财富的非经济目标，如家族地位、施加家族影响的能力、家族企业的永续性及以利他主义对待家族成员的机会等来满足家族企业的情感需求。从结构上看，Gomez-Mejia等⑦将SEW划分为情感、文化价值观和利他三个维度；而Berrone等则认为SEW应包括家族控制和影响、家族成员对企业的认同、紧密的社会关系、情感依恋和传承意愿五个维度。可见，不论从内涵还是外延维度看，社会情感财富都强调家族对企业的影响和家族目标的实现。而家族涉入是社会情感财富的前提，家族涉入使得家族具有塑造企业目标、战略和行为的权力与合法性。Berrone等发现家族在企业涉入程度越高，家族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就越大，家族成员对企业的认同、情感依恋也就越强，更希望家族能够持续发展，以更好地实现家族福利等SEW目标；反之，家族涉入度越低，家族在情感、关系上与家族涉入度高的企业相比会减弱很多，对SEW的保护意愿也会显著降低。因此，不同的家族涉入度，家族保护和提升SEW的能力和意愿会存在差异，最终影响到企业的战略决策。多元化战略虽然需要大量的资本及人力资源的投入，而且一旦多元化不当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可能危及家族福利和家族SEW的保护。但在家族企业步入成熟期，资本及人力资源的投入对企业的约束相对降低，尤其是在当前转型的背景下，家族企业实施多元化既利于降低投资于单一行业带来的风险，也利于家族企业进一步做大，从而实现规模收益和可持续发展，最终利于保护和增强家族福祉。因此，从长远看，多元化对SEW的影响利大于弊。综上，我们预期家族涉入程度越高，为实现长远发展和保护家族SEW，家族更愿意实施多元化。而Gómez-Mejia等认为社会情感财富是家族凭借其在所有权、管理层涉入从企业中获得的非经济收益，为充分理解家族涉入对多元化战略的影响，本文接下来将区分家族企业在所有权层涉入、管理层涉入对SEW的影响，进而理解对企业多元化战略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