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提出 创业对国家和区域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它促进了创新，推动了就业增长，提升了生产率。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创业越活跃的区域在后续阶段有着更显著的经济增长，制度对于创业的重要性已受到广泛认可。制度分为正式与非正式制度，两者构成社会游戏规则，指引行为人的认知、思维、判断、决策和行动[1，2]。两类制度同时作用于创业家与利益相关者群体，对创业过程有重大影响。当行动(如研发与商业化)得到制度支持时，创业家更易于获得所需资源开展行动。在新企业成立的早期阶段，创业家大多是在既存制度框架下行动，制度与创业家行动之间的关系更多地表现为前者影响后者。随着创业过程的进行，创业家开始主动地影响制度。揭示制度如何作用于创业家行动，以及理解行动又是如何影响制度的，将有助于探索制度与行动之间的互动关系。 已有研究从多个方面探讨了制度对创业家行动的影响。McMullen et al.[3]研究了制度如何影响创业活动的出现与类型，Valdez and Richardson[4]研究了个体对制度的认知维度如何影响创业决策，Lu and Tao[5]研究了中国法律制度环境如何调节个人特征与创业活动之间的关系，De Clercq et al.[6]研究了正式与非正式制度如何调节个人资源禀赋对创业活动的正向作用，Kim and Li[7]研究了非正式制度如何调节正式制度与创业活动之间的关系。已有研究更多回答的是：制度对创业家行动有着怎样的影响，为什么产生这些影响。相较之下，对制度如何影响创业家行动的探讨尚显不足。Peng et al.[8]指出，不同维度的制度对行动产生有利或消极的影响，能否最大化制度的有利影响并最小化其消极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成败。创业家会策略地遵从和偏离某些制度以增大成功可能性，制度的影响取决于创业家如何感知和应对它们的存在，集中体现在对制度的遵从和偏离上[9，10]，理解这一点才能真正揭示制度如何影响创业家行动，已有文献对此的研究尚显不足。 借助于塑造社会与经济之间的互动，两类制度共同减少了不确定，这被视为其之所以出现的根本原因[1，2]。创业家行动(如为了捕获市场机遇而开展的研究及将成果商业化)内含高度不确定性，其在行动过程中持续承受不确定感的困扰[11]。制度减少了行动相关的不确定性，为创业家提供了心理保证(即少了不确定感)[7]，缓解了不确定感带来的困扰，进而作用于其行动。融合管理学的不确定性管理思维及心理学的不确定感管理思维，本文推论减少不确定是管理不确定①的一种途径，制度有助于创业家管理不确定性和不确定感，进而作用于行动。本文创新地将遵从和偏离视为创业家管理不确定的策略，从不确定管理这一视角探索制度对行动的作用机理。正式与非正式制度包括多个维度，其强弱及对行动的支持程度存在差异，形成了差异化制度区域。本文将围绕三个问题展开：创业家对不确定的管理如何影响行动，如何策略地遵从和偏离制度以借助其管理不确定，差异化制度区域中行动选择和路径有何不同。 二、不确定管理与创业家行动 1.不确定性、不确定感与创业家行动 行动内生的不确定性与创业家对它的感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更为客观，后者更为主观，前者通过后者影响行动。行动的过程和产出的实现都需要时间，在结果呈现出来以前，创业家只能预期行动的投入和产出。不确定性是指事件结果概率的不可知[16]，创业家可能拥有充分的信息和知识从数量上度量不确定性，从而转化为风险。另一种不确定性是所谓的奈特不确定性(Knightian Uncertainty)，由于无法事前度量，只能承受并在行动中加以解决。在创业情境中，相较于产品和市场均处于稳定的成熟企业的高层管理者，创业家往往缺乏能够将不确定性转化为风险的信息和知识。创业活动天然地包含着创新的成分，两者的区别仅在于程度和形式上的差异。创业家面临严重的资源约束，这会对行动产生不利影响，即创业家的行动内含更多的不确定性。 创业是创业家搜寻机遇、建立新企业对机遇加以开发的过程[17]。创业机遇是市场中需求和供给间的不均衡状态，将引致新的产品和服务、原材料、生产组织方式的出现，且最终产品能够以大于生产成本的价格出售。创业家试图开发出一些需要技术创新的机遇，并开展研发及成果商业化，而研发本身却内含较高的不确定性，创新程度越高，不确定性越高，成功研发的难度也就越大，而能否成功实现成果的商业化也是不确定的，这些都决定了一个新企业的成败[18]。以汽车企业为例。当前，市场对包括纯电动汽车在内的新能源汽车有着巨大的需求，而供给尚无法很好地满足需求，这就存在重大的市场机遇，谁能以合理价格向市场提供可媲美甚至超越传统汽车的高性能纯电动汽车，谁将可能获得巨大的成功。特斯拉(Tesla)公司成立于2003年，专门从事纯电动汽车的研发与商业化。刚成立不久，该公司在研发方面就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但成果商业化方面的失败使其一直处于亏损。直至2012年6月成功推出了Model S车型，该公司才开始扭亏为盈。对于创建特斯拉的伊隆·马斯克等创始人而言，在性能卓越的纯电动汽车呈现之前，能否成功研发是不确定的；在得到足够市场订单之前，能否成功商业化也是不确定的。高度不确定性引致较强的不确定感，特斯拉的创业团队同时管理不确定性与不确定感，有效地应对了不确定所带来的不利影响，赢得了创业的成功。 在行动之前，创业家会对行动的过程和产出进行想象且形成预期，用以做出是否行动、如何行动、何时行动等一系列重要决策，由此形成了对行动内生的不确定性的感知。不确定感使得创业家对行动的诱因、可行性和合意性产生疑虑，可能妨碍、延迟甚至阻止其创业行动。当其愿意承受这种不确定感时，就会投入资源开展研发和成果商业化。近年来，中国政府制定诸多策略以激励有条件的个人或企业开展新能源汽车领域的研发和商业化。2014年7月21日，中国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快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的指导意见》(简称《指导意见》)，提出多项政策的指导意见以加快新能源汽车的推广应用。这会扩大市场规模，减少创业成本，促使更多资源流向该领域中的新企业，催生出更多富含科技与商业模式创新的创业活动。这些政策究竟是否能够催生出政府所期望的具有创新的创业活动，取决于政策是否使得创业家愿意承受相关的不确定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