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07)04—0033—06 鲍伯·杰索普(Bob Jessop)是当代最负盛名的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家。他生于1946年,剑桥大学政治社会学博士,现为英国兰卡斯特大学(Lancaster University)教授。杰索普著述甚丰,代表性著作有《资本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方法》(1982)、《普兰查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政治策略》(1985)、《国家理论:把资本主义国家放回应有位置》(1990)和《资本主义国家的未来》(2002)等。他还是四卷本《马克思的社会与政治思想:批判性论述》(1990)的主编。本文试图通过介绍杰索普代表性著作的主题,对其国家理论作出一个简要述评。 一、一种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可能性 尽管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国家的性质、作用和对资产阶级国家、过渡时期的国家即无产阶级专政以及国家的消亡等问题作出过大量论述,但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某些特征以及社会主义国家曾经滥用无产阶级专政手段所产生的消极影响,使得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没有取得应有的进展,在研究领域中显得相对沉寂,它常常要么被认为缺乏理论性、系统性以及现代政治经验基础而遭到忽视,要么被视作国家主义的诸种意识形态之一,甚至被视作国家主义的代表性意识形态而招致批评。 20世纪60年代中期,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实现了复兴,这是对凯恩斯主义民族福利国家取得明显成功的反应。70年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国家、资本、阶级、权力、社会主义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持续而广泛的争论,并由此而形成了多种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其中影响较大的主要有三个流派:“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德国起源争论”和“新葛兰西主义”。在1982年出版的《资本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方法》一书中,杰索普系统梳理了这次复兴浪潮中的各种国家理论及其研究方法,堪称这次复兴浪潮的集大成者。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苏东和许多西方共产主义政党的国家理论之核心概念,在共产党力量比较强大的西方国家中,这种理论极具政治影响力。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常常被认为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后阶段,其特征是垄断力量与资产阶级国家合二为一,国家干预成为正式的并且事实上是资本主义再生产的支配因素。“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理论认为这种转变加剧了对人民的压迫和剥削,但也同时为向社会主义的转变准备了物质基础,并且它还揭示了帝国主义的反动本质。在杰索普看来,这种理论由于过分强调垄断资本对国家机器和国家权力的控制,并将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等同于夺取国家权力的斗争,认为当资本作为整体掌握着国家时,国家的制度组织形式是完全无关紧要的,必然退却到“经济决定论”之中[1](ch2)。 “德国起源争论”强调从政治经济学的最抽象原则推导资产阶级国家之形式与功能的起源,强调通过从最抽象的决定性到多样性的、偶然性的形式与功能的一步步发展中理解现代国家。这些最抽象的概念和原则来自于马克思主义对简单商品和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分析。他们普遍把资本主义国家看作资本积累的政治支持体,国家形式跟生产关系的当前发展阶段相一致,并且它的功能跟资产阶级统治的当前需要相一致,因而国家被限定为“理想的集体资本家”,并且认识到“国家形式会使国家功能的发挥出现问题”。这个学派代表了一种理论进步,它强调国家并不能被认为是一个纯粹的政治机构设置和纯粹的受制于资本,资本主义国家是资本社会再生产的一个本质因素。但它因为试图纯粹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推导资本主义国家的本质,从而落入了“经济还原论”;其次,它没有说明资本运动规律的逻辑发展是如何导致政治形式的发展,因而是非历史的;第三,由于国家的形式和功能是复杂的,因而从某个最初的概念性逻辑出发点展开的简单推论过程,使得这种出发点似乎包括了所有其他的决定性,这既是本质主义的又是理想主义的。[1](ch3) 战后葛兰西的政治著作影响力不断扩大,尤其是对《狱中札记》的“重新接受”和“重新利用”为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开辟了新的研究路径。普兰查斯、拉克劳和墨菲是“新葛兰西主义”的代表人物。普兰查斯的分析起点是法律—政治领域与资本主义生产中的经济领域相分离。他原创性地确立了国家机器的相对自主性与国家权力的阶级统一之间的循环关系。尽管在后期比较注意国家的经济角色,他对这种干预的局限性分析仍然较为集中于政治因素。“过分政治化”是其主要理论缺陷。拉克劳和墨菲从葛兰西《狱中札记》中得出反阶级还原论的意识形态分析,只承认实际的国家而非完全理论化的国家,从而发展出一个关于领导权的话语理论分析。从中他们拒绝了传统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关系的观点;基于社会关系通过主体而得到中介和再生产,主体也在话语之中并通过话语而被建构,他们不再赋予阶级对大众民主力量的优先权,也不再把阶级斗争视为必然比大众民主斗争更具影响。忽视阶级斗争和经济分析,是话语理论分析的典型缺陷[1](ch4)。 通过比较战后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三个主要派别,杰索普提醒我们不存在一个可以穷尽国家分析的马克思主义方法。一种关于资本主义国家的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必须从以下这些方面来建立:(1)它建基于作为一种生产方式的资本主义之特性上,并且也考虑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其他社会关系、私人劳动的接合结果;(2)它赋予阶级力量在资本积累过程中以一个核心的地位:(3)它确立了社会政治和经济特征之间的关系,而没有把一个还原为另一个,或者把它们当成完全独立和自主的;(4)它考虑了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中国家的形式和功能在历史和民族方面的差异;(5)它不仅考虑了植根于或相关于非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上的阶级力量的影响,还考虑了非阶级力量的影响[1](c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