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841(2015)05-0170-11 DOI:10.13718/j.cnki.xdsk.2015.05.023 一、明安海海港兴起与海疆经济分量的加重 民间海商的海上贸易活动驱动着安海港的兴盛。早在宋代,商贾们造船出海,将“唐货”换成“番货”,转销国内。因此,宋代泉州市舶司已派官吏来管理安海港市贸易事务,“州遣吏榷税于此,号石井津”[1]。安海与石井隔海相望,近在咫尺。“斯时,海港千帆百舸,乘风顺流,出入海门之间。渡头帆樯林立,客商云集,转输货物山积,镇市店肆罗列,百货杂陈,举凡越裳翡翠,南海明珠,无所不有,丝绵锦绮,氇毛靴袜,无所不备。镇市之繁荣,不亚于一大邑。”[2]明代,泉州港衰落,安海港更进入其繁荣发展的鼎盛时期。它逐渐发展成跟漳州月港齐名的私人海外贸易中心之一,其地位于泉州平原的南侧,北靠厦门湾。苏琰说:“安海距泉郡五十里而遥,其地北阻府会,南控漳潮,乘风破浪,诸岛夷仅在襟带间。”[3]174其地理位置对发展海外贸易有一定的优势。《安海志》中说安海的形势为: 安平,泉南一大都会也。上接郡垣,下达漳、粤;西扼九溪、黄冈之险,南通金、厦、台、澎之舶。 其地势远自三峰、毫光,转东北十里为六都内坑、熊山,迤逦南行为七都桐林、前埔、曹店;自是而东曰佳坂、庵前,接以内市、浦边,障安平之左臂。而由内市南行则有庄头、井林、萧下,南至东石,以踞海门之东。其西曰古田、后萧接以曾庄、曾埭,障安平之右臂。而由曾庄南行,则有南安之朴兜、江崎至石井,以踞海门之西。是则东石、石井,实安平之二巨螯也。 其水道则由晋江东南隅诸溪流,南汇于石井江以达大海:其南安诸水则自九溪东折于大盈桥入溪尾、曾埭而注于海,与晋江水大会于海门,以通天下之商舶。[2]卷二,山川,p10 安海港居围头湾内。循围头澳而西,经丙洲、塔头、潘径,即达安海港。入港处有白沙、石井两澳东西对峙,是为海门。舟入海门,海面豁然开阔,港岸弯深,随处有避风良坞。旧有后垵湾者,在镇东里许,为天然避风港。海舶遇风,恒趋此避险。……安海江海流平,出入无风涛之险,较之泉州湾口江海争流,风高浪急,舟行有横风逆流之险,安海港尤为航海者所欣所向。[2]卷十二,海港,p118 但在明初的时候,江夏侯汤和整饬海域,安海不算冲要之地,还将元代设于该地的巡检司移往浯屿水寨:“洪武二十年丁卯(1387),江夏侯整饬海域,以安平不系冲要,乃移本巡检司往浯州屿水寨,而以同安陈坑巡检司兼守本处。初未设官,随时以指挥、检校、县丞,千户等官委镇。”[2]卷一,沿革,p3明政府在此处缺乏直接管辖的机构,却为私人海上贸易兴起提供了方便。《闽书》说:“安平一镇尽海头,经商行贾力于徽歙,入海而贾夷,差强赀用。”[4]也有“晋江人文甲于诸邑,石湖、安平番舶去处,大半市易上国及诸岛夷,稍习机利,不能如山谷淳朴矣。然好礼相先,轻财能施,曷可少也”[5]。迄至嘉靖年间,安海已有了一定的规模:“本都数千人家,粟帛之聚,甲于乡邑。”[2]卷十二,海港,p127又有文献称安海是“东南巨镇,朋比阗联,万有余家”的大镇[6]。王忬列举嘉靖年间福建通番港口时说:“漳泉地方,如龙溪之五澳,诏安之梅岭,晋江之安海,诚为奸盗渊薮。但其人素少田业,以海为生。”[7]这些史料都说明安平是嘉靖年间福建主要走私港口之一。 万历年间,安平镇经济进一步繁荣,其时有人说:“安平一镇在郡东南陬,濒于海上,人户且十余万,诗书冠绅等一大邑。(民)多服贾两京都、齐、汴、吴、越、岭以外,航海贸诸夷,致其财力,相生泉一郡人。”[8]显然属于跨国贸易,安海商人采购来浙江丝绸、江西瓷器、四川药材和本省府县的山货、海味、手工业品、土特产,汇聚之后,浮海“贸夷”,安海成了海商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从安平港载运出去的货物包含了丝、绸缎、锦绮、陶瓷、药材、铁器、糖品、果品等,运销到柬埔寨、占城、暹罗、渤泥、三佛齐、吕宋和日本等国。安平商人常驾船到三佛齐与阿拉伯商人进行交易。换来的钱再买成胡椒、香药、犀角、象牙、珠贝等,运回安海再销往各地,安海呈现出繁荣昌盛的景象[8]。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安平镇已是“室家鳞次,阛阓栉比,肩摩毂击,骈骈阗阗,昔村落而今粤区矣”[3]174-175。 因为明政府推行“海禁”,故导致安平镇繁荣的主因是海上走私,由此而形成的安海商人集团渐渐闻名于全国。“福地素通番舡,其贼多谙水道,操舟善斗,皆漳泉福宁人。盖漳之诏安有梅岭,龙溪海沧、月港,泉之晋江有安海,福鼎有桐山,此皆海澳僻远之处,贼之窝,向船主、喇哈、火头、舵工皆出焉。”明代朱纨曾说:“泉州之安海、漳州之月港乃闽南之大镇,人货萃聚,出入难辨,且有强宗世获窝家之利。”[9]私人海上贸易几乎都控制在地方的强宗大族手中。他们从明中叶至明末不断发展,对外开拓,势力越显强大。李光缙说:“安平人多行贾,周流四方。兄伯十二,遂从人入粤。尠少有诚壹辐辏之术。粤人贾者附之。纤赢薄贷,用是致资。时为下贾。已,徙南澳与夷入市,能夷言,收息倍于他氏,以故益饶,为中贾。吕宋澳开,募中国人市,鲜应者,兄伯遂身之大海外而趋利,其后安平效之,为上贾。”[10]223这一段文字很实在地描写了一个安平商人发财的经历。李光缙感慨说:“吾温陵里中家弦户诵,人喜儒不矜贾,安平市独矜贾,逐什一之利。然亦不倚市门,丈夫子生及已弁,往往废著鬻财,贾行遍郡国,北贾燕,南贾吴,东贾粤,西贾巴蜀,或冲锋突浪,争利于海岛绝夷之墟。近者岁一归,远者数岁始归,过邑不入门,以异域为家。壶以内之政,妇人秉之。此其俗之大概也。”[10]225去吕宋贸易很快在安海形成一股风气:“自吕宋交易之路通,浮大海趋利,十家而九。”如《安海志》中所记叙: 嘉靖间,安平商人李寓西,即曾徙南澳与夷市,因长期与夷人交,能夷言,乃倍获其利。甚有富豪贾商,勾结官吏,私造海船,自雇船工,满载货物,迳自往日本、吕宋、交趾等地,其瞒天过海,各有妙法:或就海港附近小港澳,轻舟分散出海,以就海舶转运;或贿赂官吏,假给文引以渡关卡;或借官许通贸之琉球为转口再运往日本或南洋各地,以牟厚利者。更有大者:集帮伙,结船队,置武装,载私货,窜行海上。官称之为寇,却莫能制。若郑芝龙者,曾以安海港内之石井澳为踞点,集海船千百艘,纵行海上,成为东南海上之一大海商。安平商人,或乞其符令,或借其庇护,乃得畅行海上而无阻。其始,仅船数十,至天启六年丙寅(1626)而有一百二十艘,次年突增至七百艘,崇祯间竟达千余艘。明朝对其发展之快,自叹为:“彼以恤贫诱人,我以禁粟驱民。”[2]卷十二,海港,p12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