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形象的营构与透视

作 者:
云杰 

作者简介:
云杰 安徽师范大学

原文出处:
文艺理论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1995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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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象征形象的创造,是为了能够传达出某种象征寓意服务的。这决定了象征形象的本身,要具备透射这种象征寓意的功能。不过,象征形象之所以区别于典型形象的,是其传达寓意的方法是暗示和隐指的,不能也不应该直接体现出它的寓意。这构成了象征形象创造的特有本质与重要标志之一。因此,有意地保持象征形象的暗示性,乃至难解性,成了象征创造的自觉追求。马拉美肯定象征的晦涩与神秘,把象征形象看作“难解之谜”,就把象征创造不求全面展览其寓意的特点揭示出来了。受法国象征诗派影响甚深的中国现代诗人王独清,也有类似的看法。他甚至认为:“不但诗是最忌说明,诗人也是最忌求人了解!求人了解的诗人,只是一种迎合妇孺的卖唱者,不能算是纯粹的诗人!”①崛起于七十年代末的中国当代朦胧诗派,由朦胧而获名,正把象征创造中的暗示性和难解性,作为一种美学原则进行了有效的实践。由此可知,象征创造中的“造谜”倾向,是对艺术创造方式的独特理解所形成的特有文学现象。

      然而,决不能把马拉美、王独清和朦胧诗派的观点作片面的引申,以为他们的观点,就是切断文学与一般欣赏者的关系。象征形象创造者们虽有造谜之意图,却不一定都有创造“死谜”、“笨谜”之心愿。象征形象的创造,仍然带有与社会对话,与读者对话的社会色彩。区别只在于:它比写实创造的对话交流更多一点深奥性与抽象性。象征形象的创造保持其暗示性,只不过是在人们走向理解的途径上,设置一些必要的障碍,以激起人们跨越这些障碍的更大自信心和更大探索力,从而培养人们在跨越这些障碍时对生活的更高层次的观察力和思考力。恰如卞之琳所言:“不管您含蓄如何艰深,如何复杂的意思,一点窗子,或一点线索总应当给人家,如果您并非不愿意他理解或意会或正确的反应。”②象征的创造,是把一个谜给读者,是把读者带进一片迷蒙,但又不是仅仅只把一个无解之谜给读者,让读者在无解之谜中沉沦,得不到作品的内蕴。其实,象征形象在其营构之初,就应留下让人进入它的内层的通道,在它所留下的“窗口”中窥探它的隐藏之奥秘。对于高明的创造者和高明的欣赏者来讲,象征形象不仅仅只是一个谜,而且应当是一个有着很多提示和标志的可解之谜。理解象征创造,没有什么通衢大道可循,但可以曲径通幽,应当说,也是堪称满意的。

      我们发现,象征形象的营构,往往是按照象征寓意的透射需要设置的。因此,象征形象的营构虽以成为谜而作为成功之一种评估标准,同时,它也以如何才能更好地破译出这一谜底作为其营构之目的。象征形象的创造,实际包含两个过程:一个是谜底的建构过程,一个是谜底的解构过程。建构过程是谜的意义的隐蔽过程;解构过程是谜的意义的敞亮过程。能建构又解构,能隐蔽又敞亮,正好造成了象征形象那特有的含蓄隐晦之美,却又让人能够领略其奇巧之处。这就是象征形象的营构特点,也是象征形象可以顺利透射其内涵的内在机制。

      就总的思路而言,为了实现透射寓意之目的,象征的营构,必须做到如下几方面的其中一点:或者离开实在而至超越,从而使读者不被作品的实在的社会关系与内涵所束缚,能在超越实在的情况下,去思索作品之意义;或者脱离具体而入抽象,面对具体,只能得出很具体的思想成果,进入抽象,就能包括具体、消解具体而得到有关人生的抽象思考之哲理成果;或者从此岸到彼岸,不能让读者只观照眼前之物,要安排必要的途径,让读者明白通达彼岸,才达到了理解作品的目的,此时,读者身在此岸,看到的是眼前生活,心却在彼岸,想的是那遥远的东西。有了这样的营构,读者的想象力不是被作品桎梏了,而是被作品激活了,这就必然产生象征形象的创造者们所希望的阅读局面:读者积极参与作品,去探寻作品背后的奥秘。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象征之谜都可轻而易举地被揭破,但揭破象征之谜,领略象征之美,应当说是有了充分的条件和可能性。象征形象的意义,是在其营构之中就被奇妙地悄然地释放过的。这是象征形象营构的匠心所在,也是象征理解的关键所在。

      二

      借助音乐而升腾,是象征形象营构中实现寓意透射的重要手段之一。作为唯美而又象征的追求者,美国作家爱伦·坡对于诗歌有这样的界定:“语言的诗是美的有韵律的创造。”按照他的理解,诗对音乐的借用,正是诗向自己审美极限发展的必要一步。他说:“我只想先肯定音乐中的节拍、节奏、韵律等要素在诗中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加以抛弃是极不明智的……也许只有在音乐中灵魂才最接近崇高的目的──在诗情激发下力争达到的崇高的目的,即神圣的美的创造。”③整个的法国象征派都对音乐寄予厚望,马拉美对此曾有这样的概括:年轻的诗人们都直接向音乐去吸取他们灵感。音乐成为象征创造中改变诗艺的重要手法。于是,执拗、呆板、生硬减少了,自由、新颖、轻灵增加了。无怪乎瓦雷里主张引进瓦格纳的主导主题的音乐创作手段,因为代表主导主题的某种“特定的旋律,不仅或多或少地暗示一般的形象,它还表明和象征一种特定的思想、概念和人物。”④中国现代诗人穆木天把诗称作是“数学的而又音乐的东西”,可见他重视音乐在象征诗创造中的作用。他曾想写出一首月光曲,就是按照交响曲的方式构思的:月光的波动,草原林木农田房屋的浮动,以及水声风声的响动,与月在轻纱般的云中的律动的幻影,构成了诗,构成了那如音乐般的诗。⑤由此可知,试图“把真正属于他们的东西从音乐中收回来”,⑥是象征主义作家进行创造的自觉追求,象征形象因而具有音乐般的魔力,是象征主义作家们可能达到的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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