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22)09-0099-08 当代中国不仅是一个多民族国家,而且是实行“一国两制”的国家。这种由于历史原因孕生的复杂而独特的现实,使部分公民对国家的整体性认知出现一定程度的偏差,因此,推进国家认同教育来巩固和提升公民的国家认同,是我国面临的一项重大而紧迫的历史性课题。在新时代的境遇下,经济全球化和逆全球化趋势交织,价值多元化和单边主义观念碰撞,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性暴发,国家间多层面的冲突更加剧烈,这些都对公民的国家认同产生了极大影响。在此背景下,如果国家认同教育依旧局限于传递国家的宏大叙事、文化的对立冲突、价值的集体统摄等,就可能不利于持续激发和聚合公民认同国家的动力,甚至有可能导致公民对国家认同的表达走向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宣泄。有鉴于此,在新时代面临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我们有必要对国家认同问题进行形而上的追问,以寻找国家认同教育的发展逻辑,探索公民认同教育的现实进路。 一、国家认同的内涵和价值 一般说来,一个国家只有得到本国公民和国际社会的认同才能得以存在。那么,国家认同是如何产生的,国家认同又具有什么样的社会价值?这是本文首先要进行深入分析和研讨的问题。 1.国家认同的原初特质 人的成长是一个不断融入社会的过程,逐渐面对诸多“他者”的存在,这让个体会持续追问“我是谁”“我们是谁”等最基本的存在性问题,以明晰自身存在的意义并获得归属感。这种对归属感的本能追求会唤起个体的本体性焦虑,并不断被文化传统、风俗习惯和日常生活所回应或塑造。“在传统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被例行化的日常生活所代替,‘意义’已经居于私人和群体边缘的条件下,滋生于语言共同体和民族共同体的归属感等因素倾向于结合在一起以维系本体安全。”[1]而国家作为语言和民族共同体的具象载体,便成为人获得群体归属感的对象,并发展为个人最大的首属群体,从而催生了国家认同的出现。因此,就其本质而言,国家认同是一种具有差异性的群体成员通过相互承认而结合成“国家”,并将之作为身份和情感归属以消除存在焦虑而产生的自觉认同。国家认同是基于生活事实的,却也是“想象”的[2]。它涵括两个相互冲突的截面:一面是“同一性”,即主体通过与其他主体进行确认实现自我归类;另一面是“差异性”,即主体借由构建某些标准以实现区别于其他行为体的规定性。在人的心理活动中,这种求“异”的过程通常以建构某种“偏见”的方式得以实现,携带着明显的我国中心主义色彩[3]。可以说,国家认同最初是通过“想异”而“构同”实现的,借由想象出对立面的“他者”,进而建构出“我者”的认同。在这种建构逻辑下,“我们只有在了解我们不是谁、并常常只有在了解我们反对谁时,才了解我们是谁”[4]。这导致个体在形成和表达国家认同时常常携带着某种非此即彼、情感对立的色彩。 对国家认同进行具体分解,我们会发现,就其对象的性质而言,国家认同的核心是政治性认同态度。它是指公民对国家的政治体制、基本制度的承认,是对以宪法为支撑的国家政治体系、法律规章的认可。因为“一个国家是一个法律上的政治性组织,拥有要求公民对其顺从和忠诚的权力”[5]。因此,国家认同伴生着明显的政治属性,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国家的政治制度紧密相连的。就其主体的身份而言,国家认同的主体是国家公民。公民在心理层面将自身认定为归属于某个国家,形成一种归属性认同;同时承认并肯定相关的政治体制,形成一种赞同性认同[6]。这两种认同的交叠,构成了公民国家认同的基本形态。作为国家认同的主体,公民身份表征着平等性与开放性。前者是指无论种族、肤色、文化习俗、历史传统等有何差异,公民作为国家成员的资格都是等同的,都可以也应该认同自己的国家;后者是指公民身份不是封闭和固定的,个体可以依法选择自己的国籍,决定认同的国家。以此观之,国家认同是具有普遍性的社会认同。就其形成的方式而言,国家认同是理性选择的结果。现代国家的形成和维系不再基于同宗同源的宗族关系,而是依赖于不同成员对制度生活的共同参与、相互承认。“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7]因此,与基于自然归属感的原生性民族认同有所不同,国家认同不再完全扎根于血缘、种族或生活方式的共同性,而在于公民积极地民主参与和权利实践。可见,真正的国家认同应属于一种建构性政治认同,是国家与公民之间的双向建构,即国家的制度品质决定着塑造公民形成国家认同的能力,而公民形成国家认同的过程也影响着国家的制度品质。 2.公民国家认同的价值 国家认同教育是一种通过处理制度信息、文化传统、民族意识、历史知识、道德观念等材料,并按照国家要素重新安排其意义,以培养公民对国家形成稳定认同感的教育形式。就目前而言,国家依然是当今世界主导性国家形态,也是现行国际体系的政治单元。为了维持、巩固和提升自身的存在,国家必然会推动国家认同的建构工作,而国家认同教育正是优先选项和基础工程——通过系统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普及民族文化和塑造国家形象,为实现塑造公民形成稳定的心理认同感或独特的文化归属感进行的制度化设计。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要不断加强国家认同,“要在厚植爱国主义情怀上下功夫,让爱国主义精神在公民心中牢牢扎根”[8]。同样,作为社会生活中的个体,公民需要借由国家认同教育获得群体认同以化解本体性焦虑,从而获得存在的意义感。因此,从国家和个人层面而言,国家认同教育具有双重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