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文学史研究中的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旨在使认识主体尽可能逼近认识对象,它既是客观性要求的深化,又是理论创造原则在一个更高水平上的弘扬。这一把握方式有三个重要的哲学基础:一是主客体的浑融与相互生成,二是时空关系,三是非线性的发展观。这是一种对于复杂性问题的整体把握方式,它要求展示文学活动的空间的多样性,重视偶然性因素和个人的作用以及由雅与俗、少数族与汉族文学等矛盾所形成的文学发展中的非线性跳跃,要求将时空两维交合到一起从一种浑沦的勃动中把握文学史的生成问题,从而在逻辑环节的推移中包容更多的历史具体性,并以感性和理性相浑融的阐述方法形成一种深沉、崇高、大气包举、富涵极浓郁的哲学意味的阐述风格。 一、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与提出 一部文学史(其它各领域的“史”也一样),应该是历史的真实内容和个人才华的合璧。要做到这一点,首要的一条,便是必须始终严格坚持客观性标准。那么,如何使得个人的理论创造和历史的真实内容统一起来呢?我以为,更新文学史研究的这样几个要点,便是实现此种统一的途径。整体性原则致力于对历史材料的整体的把握,在这一把握的三个层次中,要求着一种对文学和其它种种社会文化因素之伴生关系、因果关系、相互激荡融合等种种关系的认识。而建立一个科学的逻辑结构的努力,则要求在逻辑环节的推移中愈益包容更多的历史具体性,这当中自然有着一种对历史丰富性的走向。而从民族文化——心理动态的建构过程上来把握文学史进程的学术路径,则需切入最为深邃的历史地层。 然而,如果我们进一步探究下去,便可以发现这三个要点的贯彻,必然涉及到一个问题,即文学史生长的原生态情状及其纵向的原生态运动如何能为我们尽可能多地加以把握和反映的问题。借用皮亚杰的一句话:“客观性是通过逐步接近而困难地达到的。”①我们如何能接近于那一个历史之原初的存在呢?如何使得我们的理论创造具有更为动态的内容呢?文学史是文学的历史对于过去的和今日的读者和研究者的生成,如何使得价值论和认识论统一起来,如何扬弃认识对象和认识主体之间的疏离以至对立呢?这当中必须有一个把握方式的中介。 这一把握方式,旨在使认识主体逼近认识对象,力图使对象在主体界限中的生成具有更为丰富的原初的色调,以尽力减低从历史的原初的存在向着人们理解中的存在转化时所必定会发生的简单化以至于歪曲化的程度。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主要是一种致知取向方式,它意在尽量浑泯主客体的畛域。 任何人对于文学史的研究,都必然地要受到其认知方式、价值观念和参照系的影响。任何研究主体必然是从其共性之中又独具个性的文化——审美的心理结构出发,来把握研究对象的。这当中自然有着一种舍弃、选择及观念的加工,而研究个性的张扬又必然伴随着相对性的上升。因而,文学史现象从自在状态向着自为状态之生成,既可能导致一种卓具识力和个性光彩的文学史著作的出现,又有可能导致过于从一个侧面、一种观点出发提纯历史的缺陷。这样,文学史就可能成为某种意识形态的附庸,在政治色彩强烈的时代,文学史著作就必然会沦落为某种宣传工具。对作家的贴标签及划线式研究,杜撰所谓贯串全部中国古代文学史的儒法斗争线索,这一类闹剧,不是一再滑稽地在我们这个史官传统深厚的国度内上演吗?主、客体的疏离和对立达到这种程度,研究客体也就生吞活剥地沦入了主体的枵腹之中了。 值得说明的是,我虽然反对文学史研究中主体对于客体的吞没,但又是一向主张研究者对于研究对象的感情投入的。这是因为我们研究的对象是文学,不仅研究者的价值取向、审美意趣,而且其感情状态,在研究中都必然是十分活跃的。所以,我企望于文学史著作的,乃是在严整而思辨的论证中,又有一种充沛的力度和磅礴的气势。这样的文学史著作,才能既给予读者以认知上的启迪、审美上的愉悦,又给予读者以感情上的打动以至震撼。要达到这一高度,文学史著作必须具有一种多义性的思维空间和多向度的审美畛域,亦即是必须具有一种复调色彩。平庸的缺乏音调的著作且不论,即使是具有某种正确的能在一定程度上与文学史实际内容相谐和的单音调的文学史著作,亦非臻于高境,因为音调的单一,难以展示历史的厚重和给予读者以高远的悟解。 当代文学史家在尽力复现历史的真实存在时,其实即是在参与现时的文化建构,是在为民族拓展一个文化一意义的世界。这个文化一意义世界的广阔性、丰厚性,同构建者心灵的广度和深度是一致的。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正是避免客体被主体作一种单向度提纯以至曲解甚而沦为某种附庸的必由之径;这也正是心灵实现其广阔性和深刻性的有效津梁。因此,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既是客观性要求的深化,又是理论创造原则在一个更高水平上的宏扬。 二、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之哲学基础 原生态式的把握方式有三个重要的哲学基础:一是主客体的浑融与相互生成,二是时空关系,三是非线性的发展观。 任何一种论述——结构方式,都不仅仅是一种外在的形式,它一方面是写作主体看待历史的眼光和方式的体现,另一方面则又是论述对象本身情状的反映。它虽然是写作主体对论述对象的一种思维的、艺术的加工,但这种加工的目的,应是在于更加贴近并尽量多地反映对象本身的实际。论述对象之进入论述者的视野,本就是论述者主体心灵的延伸与外化,而对象之情状也开拓、充实、纠正着主体的心灵,从而物与心在一定的视角上融为一体,物的情状与心的把握乃错综成文。心灵不可能先天地具有一种广度和深度,它必须在主客体的相互生成中,逐步浚凿出一片八荒之裔皆在其望中的广远天地,并钩缅测深地把握其虚远幽微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