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敬文,1903年出生于广东省海丰县公平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影响的散文家和诗人,但他对于20世纪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更重要贡献,还是集中在民间文艺学、民俗学(注:民间文艺学,按照目前国际上较普遍的分类原则,是民俗学的一个分支学科,但又有自己的相对独立性。在中国,它经常被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而与民俗学相并列。)领域——他是学界公认的中国民间文艺学、民俗学学科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也是其杰出领导者和最高学术成就的集中代表之一,在国际上享有崇高的声誉。 钟敬文是在汹涌澎湃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大潮的冲击下,走上民间文化研究之路的,从此,他把民族民间文化的“发采扬辉”作为了自己毕生的事业——把一生中最主要的时间、精力和睿智,都奉献给了祖国的民间文艺学和民俗学事业,而其中又尤以在民间文艺学领地跋涉较早、用力最勤。在长达80余年的学艺生涯中,钟敬文基本奠定了中国民间文艺学和民俗学学科体系的理论构架,陆续开拓了中国神话学、传说学、故事学、歌谣学、近现代民间文艺学史、民俗文化学等多种学术领域,开始并坚持在高校开设相关课程,培育了大批民间文艺学、民俗学的专门人才,而且参与组织或发起与恢复了包括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即今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中国民俗学会等在内的许多重要专业机构和学术团体(注:参看许钰《民俗学、民间文艺学家钟敬文》,《中国一百人》,经济日报出版社1994年,第325—330页;刘魁立《为构建、推进民众学问而奋斗不息的人》,《民间文学论坛》1993年第4期; 王文宝《中国民俗学运动的“世纪之星”》,《民间文学论坛》1998年第2期,等等。)。至今,他虽已是97岁高龄的老人了,却仍然奇迹般地奋斗在民间文艺学、民俗学学术探索和教书育人的第一线上。 综观钟敬文的长期民间文艺学活动,其中特别突出的学术思想有以下几点:强烈的学科整体建设意识、强调民间文艺学是一种特殊的文艺学、倡导多角度的综合研究、浓厚的历史关怀、注重实证研究,以及重视学科教育功能等等。限于篇幅,这里仅就前三点进行论述。 一、强烈的学科整体建设意识 一般人进行民间文艺学的研究,往往多关注于具体问题的探讨,对于学科的总体建设则比较缺乏自觉的或强烈的意识:或者即使一时关注学科的整体建设,但持续时间一般也不会太长久。而钟敬文则在关注专题研究的基础上,倾注了大量心血以建成独立的中国民间文艺学学科体系,而且日益自觉地通过自己的一系列实践活动,不遗余力地推进这门学科的总体建设和发展,表现出强烈的学科整体建设意识。这使他在现代众多民间文艺学家中卓然特立,别具一格。 早在本世纪30年代初,年青的钟敬文就已经从理论上初步认识到建设中国民间文艺学的必要性。1935年底,他正式写出了《民间文艺学的建设》,不仅首次创用了“民间文艺学”的术语,而且第一次提出了把民间文艺学作为文化科学中一门独立的、系统的学科的构想,并就其对象特点、建立的社会条件、所应当采用的方法及主要任务等,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和主张。 1949年以后,特别是“文革”十年结束之后,劫后余生的钟敬文“涌起了恢复和振兴民间文艺学和民俗学的勃勃雄心”,发表了一系列的文章或讲话,重新强调建立独立的民间文艺学学科体系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并根据实际情况,指出为发展这门学科需要努力的工作方向。例如在《关于民间文艺学的科学体系及研究方法》(1981)、《钟敬文民间文学论集·自序》(1982)、《建立新民间文艺学的一些设想》(1983)、《新的驿程·自序》(1986)等中,钟敬文都或多或少地谈及了在他的脑海中己逐渐自觉和不断清晰起来的民间文艺学体系的构建问题。尤其是《建立新民间文艺学的一些设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明确指出“我们建立的民间文艺学,概括地说,应该是这样的一种人文科学——以马列主义指导的、从实际出发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系统的民间文艺学”,并指出所谓“系统的民间文艺学”应当包括:原理研究、历史的探索和编述、学术评论、方法论及资料学(注:见杨利慧编《钟敬文学术文化随笔》,中国青年出版社1996年,第16—22页。)。这个构想,显然比30年代时深入、系统了许多,它是经过多年发展后钟敬文个人学术思想日臻成熟和民间文艺学自身多有进步的结果。尽管至今看来,这个构想带着明显的时代政治的色彩,但它大致廓清了民间文艺学作为一门系统科学的主要内容,为建立中国民间文艺学的成熟学科体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的这一富有开拓性的体系构想,至今还是人们了解和建构中国民间文艺学的基础。 除此而外,钟敬文的强烈学科整体建设意识还突出地表现在:为了推进这门独立学科的整体建设和发展,他呕心沥血、百折不挠,进行了大量的实践活动。 钟敬文是受到北京大学《歌谣》周刊的影响,走上民间文艺学之路的,但他坚定终身从事民间文艺学、民俗学的方向,并且把推进它的建设作为自己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这还是在20年代末到30年代的杭州时期(注:钟敬文《民间文艺学及其历史·序》,见董晓萍编《民间文艺学及其历史——钟敬文自选集》,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9页。 )。从这以后,在他的一系列相关学术活动和社会活动中,——无论是组织、编辑、教学、宣传,还是专题研究、对外交流……往往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贯穿着较强的学科整体建设意识。这种意识较早便己萌生,而在近些年来尤为突出。例如钟敬文在谈到自己早年(1934—1936)毅然放弃教职去日本留学的原由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