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随着我国改革进入深水区，国有企业公司治理结构的改革与创新成为重要的议题。我国的国有企业普遍设置总经理与党委书记职位，这种模式被称为“双元领导”(Dual Leadership)——两位领导者在一段时期内分工协作、集体决策、共同带领部属达成既定目标(Alvarez和Svejenova，2005)。总经理和党委书记都是正职领导者，在分工的基础上共同负责企业的经营与发展。 企业管理领域的研究者和实践者习惯将双元领导与“政出多门”联系在一起，一人“独掌大权”的模式似乎更符合人们对传统意义上“领导力”的认知。在领导力理论的发展过程中，从交易型领导到变革型领导、从家长式领导到授权型领导，一元领导理论始终占据主流，这些概念和古典管理理论的主要代表人之一亨利·法约尔(Fayol，1949)所提出的“统一指挥”(Unity of Command)原则相一致。 诚然，双元领导模式伴随着权力的分散，可能造成“政出多门”；但也有可能实现权力的制衡，避免“一言堂”现象的出现。国有企业中的总经理与党委书记都是正职领导者，其级别保证了两位领导者在企业中拥有相对平等的话语权；党委书记作为企业领导班子成员，有责任参与企业的经营决策过程。两位领导者的权力分布可能影响组织领导者处理信息的流程和机制(Haleblian和Finkelstein，1993：844-863)，从而影响组织的决策质量，并进一步影响组织绩效。那么，对于国有企业普遍存在的双元领导模式来说，是权力集中更好，还是权力制衡更好呢?具体而言，国有企业双元领导的权力分布会是否影响组织绩效呢?国有企业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是否对双元领导的权力分布有不同的要求呢? 迄今为止，鲜有系统的学术研究探讨国有企业双元领导权力分布对组织绩效的影响。大多数高管权力研究都聚焦于CEO个体或者高层管理团队(TMT)的权力分布对组织的影响，且并未得到一致的结论。在仅有的两篇探讨两位正职领导者(Co-CEO)对组织影响的文献中，Arena、Ferris和Unlu(2011：385-412)仅仅指出存在Co-CEO的公司其市场价值要高于只有一位CEO的公司，并未深入探讨Co-CEO构架对组织的影响机制。Krause等(2015：2099-2110)发现两位Co-CEO的权力差距与公司净资产收益率显现倒U型的曲线关系。后者有关“权力差距”的研究对于认识国有企业双元领导权力分布的影响颇具借鉴意义，但其对领导者权力结构及组织绩效的笼统界定却限制了此研究的外部有效性。 在国有企业深化改革的大背景下，在财务绩效之外，企业的创新能力和创新成果对于企业的长期生存和发展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Qian、Cao和Takeuchi，2013：110-120)。因此，本文将组织绩效进一步细分为财务绩效和创新绩效，尝试探讨国有企业双元领导的权力分布对两类绩效的影响过程和机制，并以沪深两市109家国有上市公司为样本开展实证研究。本文的研究一方面旨在提炼我国国有企业的管理实践，促进理论与实践的协调发展，另一方面可以为我国国有企业优化领导实践、提升组织绩效并获得持续创新动力提供一定的理论与实证参考。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双元领导的权力 《中国共产党章程》第五章中明确指出：“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中党的基层组织，发挥政治核心作用，围绕企业生产经营开展工作。”2015年6月5日，中央深改组审议通过《关于在深化国有企业改革中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的若干意见》，明确要求“确保党的领导、党的建设在国有企业改革中得到体现和加强”。2016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国有企业党的建设工作会议上强调坚持党对国企的领导不动摇。党章和相关文件为国有企业双元领导模式提供合法基础，党委书记作为企业党组织的主要负责人，有责任参与到企业的生产经营过程中，与总经理分工协作、共同负责企业的经营与发展。在双元领导模式下，两位领导者的权力分布如何影响组织的发展呢?是集权好，还是制衡好? Hambrick和Mason(1984：193-206)提出的“高阶梯队理论”(Upper Echelons Theory)指出了高管权力分布的重要性：TMT成员的权力分布影响到组织调配资源及分析处理外部信息的能力，进一步影响组织的决策过程与效果。正是由于高管权力分布对组织如此重要，长期以来，学者们对TMT成员权力分布影响组织绩效的过程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但至今为止得到的结果却并不一致：有研究发现，高管团队的权力越集中，对于组织绩效越有利，如Roberto(2005)的研究；另一些研究则得到了相反的结论，发现越平衡的权力分布对组织越有利，如Eisenhardt和Schoonhoven(1990：504-529)的研究。 此外，学者们并不认为所有的TMT成员都对组织起到同样的影响。Roberto(2003：120-131)认为，并非所有TMT成员都会对决策起到核心作用，其中只有少数人对组织的战略决策存在决定性的影响；Smith等(2006：622-629)更是明确指出，TMT中权力最大的前两位成员对组织决策和组织绩效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基于这一观点，国有企业中的双元领导而非TMT对组织发展起决定性作用，这也是本文关注于双元领导的原因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