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中西茶叶贸易中,中俄贸易占有相当的比例,影响举足轻重,而目前史学界却尚乏专文论及,这与其地位极不相称,故对之作一分析研究是十分必要的。 一、清初中俄茶叶贸易 从蒙古军统治俄国时期起,中俄贸易就已经建立起来了。俄国独立以后,开始向外扩张,17世纪初叶来到了我国蒙古地区。1616年,俄国人出使中国,使他们得到了认识茶叶的机会。在招待宴会上,俄使彼得罗夫十分惊异地看到,端上来的热牛奶里放着一种不知叫什么的叶子,这种彼得罗夫从未见过的叶子,即是茶叶,[(1)]此乃俄国人了解茶叶的开端。两年后,明朝政府派人携带茶叶数箱前往俄国,赠送沙皇,企图打开华茶在俄国的销售市场,未成,1638—1640年,瓦西里·斯塔尔科夫出使阿勒坦汗廷,受到达音诺彦的宴请,席间他们喝的是茶。临行时,阿勒坦汗赠给沙皇许多礼品,有皮货、绸缎以及按蒙古人估价相当于一百张貂皮价格的茶叶二百包。斯塔尔科夫对茶叶一项提出了异议,说在俄国,这是一种不知名的、没有人想要的东西,因此,莫斯科宫廷宁愿请汗赠以相等价值的貂皮。但是结果仍按原来方案处理。此项茶叶约248公斤多一点,价值约合旧卢布30个,[(2)]这是华茶输俄的开端,比华茶输入荷兰晚了30多年。由上可见,茶叶在17世纪中叶以前对俄国人来说还是新奇之物。 华茶输入俄国的道路与其它西方国家不同,后者为海上贸易,前者为陆路通商,正因为如此输俄华茶的质量上乘,“其中大部分是上等货……不同于由海上进口的次等货。”[(3)]究其原因,正如魏源所说:“因陆路所历风霜,故其茶叶反佳,非如海船经过南海暑热致茶味亦减。”[(4)]俄国人对茶叶的称呼亦与西方其它国家不同,“英人呼茶曰替,法人呼茶曰代,俄人呼茶曰柴,茶柴二音相似,以其贩走北路故也。”[(5)] 清初,茶叶扮演着礼品与商品的双重角色。巴伊科夫在北京的半年期间,清廷赐予他及其随从每天茶叶数碗,[(6)]巴伊科夫在京贸易期间所购买的货物中也有茶叶。1657年从中国归国的俄使彼得·亚雷日金购买了茶叶一皮囊。[(7)]1658年伊凡·佩尔菲利耶夫和谢伊特尔·阿勃林奉命前往中国,清廷赐给他们茶叶10普特,俄使将茶叶全部卖掉换取宝石回国。[(8)]斯帕法里使华期间,康熙帝多次赐予茶食,临行时还赠给沙皇茶12箱、使臣4箱、两位莫斯科贵族2箱。[(9)]其他使臣也多次受赐茶叶。茶叶作为商品在俄国销售始于17世纪中期以后。《17世纪托波尔斯克市场的中国货》一文中提到17世纪后期托波尔斯克市场上有华茶出售。1674年莫斯科也有华茶售卖。[(10)]北京贸易开始后的1689年,俄商加·罗·尼基丁来华贸易,采购了5普特7俄磅的茶叶。[(11)]之后来京的俄国官家商队,主要采购绸缎、棉布、宝石、金银等,1716年来华的商队始成交茶叶,茶叶开始成为北京贸易中俄国商队采购的正式商品之一。1719年,俄廷训令伊兹马伊洛夫“把茶叶放在用铅皮衬里的匣子里,并加密封,以防掺假。”1925年俄商务部训令商务代表郎克“应注意将茶叶(烟草)装入铅皮箱内,每箱重量约为一百斤,加盖并从上方焊好,以免香味散失。”[(12)]可见,茶叶作为商品已受到了重视。1725年,米契尔·古谢特尼科夫从中国带回的货物中列出了茶叶一项,其地位、重要性在绸缎、金银之后。 总的说来,俄国在17世纪和18世纪初主要从中国进口南京土布、大布、丝织品(各种绸缎)和生丝、某些辛香作料和药材,从中国进口的茶叶相对来说数量不大,因为当时在俄国饮茶的习惯还不普遍。当时贸易特点是皮布贸易,即以中国的布来换取俄国的皮货。茶叶贸易的兴盛期是在恰克图贸易时代。 二、清中叶中俄茶叶贸易 1727年,中俄两国签订了《恰克图条约》,条约规定中俄边境上的恰克图为中俄贸易的地点。但是,到1753年以前,中俄两国贸易额不过五十万卢布左右,其中茶叶交易额每年为两三千普特,最多也不过一万普特,在当时价值不超过五万卢布,[(13)]约为中国出口商品总值的十分之一。从《恰克图条约》签订后到50年代中期,前往北京的俄国商队贸易还有小规模的茶叶贸易。总之,18世纪上半叶即恰克图贸易的初期,茶叶未能引起俄商的注目,茶叶贸易量较小。 1753年,恰克图贸易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贸易额迅速增长,1755年达837065卢布,1760年增加到1358271卢布,1800年增加到8383846卢布。[(14)]茶叶贸易额也随之增长,18世纪60年代初开始达到了3万普特左右,约占中国出口商品总值的15%,1799年为53343普特,1800年又增长为69580普特。[(15)]华茶输俄的增加,对俄国人民的饮食习惯有较大影响。1764年,俄国人米勒在他所写的关于赴华使团的意见书中说:“茶在对华贸易中是必不可少的商品,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喝中国茶,很难戒掉。”[(16)]到18世纪末,茶叶已成为西伯利亚人民的生活必需品,以至每次恰克图市场关闭,都使许多家庭因缺茶叶而贫困下来。由于俄国人不能因恰克图闭市而停止饮茶习惯,遂被迫购买从英国、荷兰、丹麦等国运来的茶叶,支出高三、四倍的代价。如在80年代,华茶1普特在俄国值11卢布,从西欧运来的却要52卢布以上。[(17)]随着茶叶地位的提高,它逐渐成为俄商财富的象征,商人们往往以自己拥有的茶叶来炫耀。这一时期的“彼以皮来,我以茶往”的茶皮贸易兴盛期。 进入19世纪,茶叶贸易进入辉煌时期。华茶出口量逐渐超过棉布、丝织品而跃居第一位。1802年华茶出口俄国达45032普特,1811年为八万普特,1820年超过十万普特,进入20年代,茶叶输出已占中俄贸易总额的88%,30年代增加到93%,进入了恰克图贸易的黄金时代。[(18)]1848年,华茶输俄达369995普特,这是19世纪上半叶中俄茶叶贸易的最高峰。这一时期茶叶贸易额增加得如此迅猛,与俄国纺织业的发展有关,俄国纺织业的发展,导致了俄国不再需求中国的棉布,再加上俄国国内茶叶需求量飞增,从而导致茶叶成为俄国输入第一位的商品。就中国而论,俄国呢绒、棉绒的优越性致使中国对俄国皮货的需求量大减,俄国纺织品逐渐跃居前列而成为俄国输入中国货物中的第一位商品。譬如,18世纪末毛皮占从俄输入货物总值的70%,纺织品、皮革等制品仅占30%,到19世纪中叶,前者降到20%,而后者却增加到80%,其中65%是纺织品。[(19)]因此,中俄贸易在19世纪初逐渐由茶皮贸易演变为茶布贸易。单就茶叶而论,华茶输出的上升趋势经久不衰。1851年中俄两国签订了《中俄伊犁塔尔巴哈台通商章程》后,恰克图贸易时代结束,恰克图的茶叶贸易随之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