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去的时代,文学是艺术皇冠上的明珠,是人人崇仰珍爱的缪斯女神。巴尔扎克、曹雪芹,人们无不津津乐道,今日的文学已然衰落,无可奈何花落去,文学被抛离了中心,日益边缘化了。 曾经十分尊贵的摄影和摄影艺术也衰落了,今天它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具,成人手中听凭摆弄的“傻瓜”,甚至世界摄影大奖也授予了一位从未把摄影当做艺术的人。昨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人们禁不住怀疑,在我们这样一个科技高度发展的数字化时代,动态的视像已变得如此轻而易举,你可以在任何时候让你的画面定格,于是你便完成了一幅作品。那么,摄影究竟还能走多远? 两种曾经十分辉煌的艺术形式似乎已度过了它们的颠峰期,正在垂头丧气地走向衰落。 似曾相识燕归来。迷惘中发生了一次“后”时代跨门类跨学科的联姻:衰落的摄影+衰落的文学,于是艺术诞生了一种新亚类:摄影文字。也许这并不能说就是对衰落的文学的拯救,也不能说就是对衰落的摄影的振兴,但它却是创意时代里一次隆重的“推出”,一次辉煌的策划和一次郑重的许诺。 摄影与文学,一次新的“粒子”对撞,它产生新的巨大的能量。这是一次再设计,是1+1大于2的大手笔。两种衰落的艺术形式,因了新的契机而焕发了勃勃的生命力。“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它打破了艺术门类固有的藩篱,融汇两种艺术形式的精粹,它开拓出艺术的又一块疆域,栽种下一片蓬勃的次生林带。 二 世纪之交文学艺术发生了文化的“转向”,文化的转向中最为抢眼的景观是视觉影像的“转向”。今日的视觉影像铺天盖地,无所不在,它已经“帝国主义式”地占领了文化的大片领地。不管是电视台的“欢乐总动员”,还是电影《大话西游》,不管是流行歌曲MTV,还是电视报道美国轰炸阿富汗塔里班,不管是城市白领们翻阅的时尚杂志,还是打工仔喜欢的卡通读物,不管是触目皆是的街头广告,还是热浪叠起的居室装修,我们都离不开影像,我们生活在一个视觉图像的时代。 首先引起人们注意这种发展的是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他指出:世界图像……并非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构想和把握为图像了……世界图像并非从一个以前的中世纪的世界图像演变为一个现代的世界图像;不如说,根本上世界变成图像,这样一回事情标志着现代之本质。(参见《林中路》,孙周兴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版。 当今人类的经验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视觉化和具象化了,人们更加关注视觉文化事件。在当今西方世界,正是对视觉及其效果的迷恋,产生了后现代文化,所以,一些专家断言:当文化成为视觉性之时,该文化最具后现代特征。 今天的视觉文化或者可视性之所以被看重,是因为它就是一种现实:人们如今就生活在视觉文化中。这在一定程度上似乎成了区分当下与过去的分水岭。因而继文化研究,怪异理论和黑人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之后,西方兴起了视觉文化这个时髦的、也有争议的研究交叉科学的新方法。视觉影像成了从事摄影、电影、电视、媒体研究、艺术史、社会学及其它视觉研究者共同关注的中心。 然而视觉图像的兴盛给我们造成了一个错觉: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文化突然间一窝蜂地在屏幕上重演最为古老的图像机制,似乎人们回到了人类童年的岩画或象形文字的时代。不,不是的。视觉图像是在当代高新科技的基础上发生的人类划时代的媒介革命的表征,是当代最重大的世界性文化事件,是人类文明进入一个新纪元的显著标志。这种转向以当代高新技术:电脑辅助设计、合成全息照相、飞行模拟器、电脑动画、数码摄影摄像、机器人图像识别、射线跟踪、文本图绘、运动控制、磁共振成像、以及多谱感应器等一系列先进科技手段为平台,在各种艺术电影、电视、绘画、摄影、摄像、广告以及娱乐、游戏、日常生活中创造了史无前例的新的视觉图像文明。 无论图像转向是什么,我们都知道,它不是向原始时代的象形文字和阴山岩画的回归,不是向传统的摹仿论的回归,也不是一种关于图像“在场”的玄学的死灰复燃;而是对图像的一种后语言学的、后符号学的再发现,把图像当作视觉性、机构、体制、话语、身体和构形性之间的一种复杂的相互作用的当代现实。 在今天,观看行为(观看、注视、浏览,以及观察、监视与视觉快感的实践)可能与阅读的诸种形式(解密、解码、阐释等)是同等深奥的问题,观看将逐步建构它的观看史,发掘观看的深度,养成会观看的观看者。从观看《2001:太空奥德赛》中的太空景观、塞尚风景画中那闪烁多变的兰色和绿色,从观看柏林墙坍塌的实况转播,直到9·11帝国大厦的轰然坍塌所带来的感受,都发掘和形塑着今日的观看。而基于单纯的文本性的模式恐怕已难以充分阐释视觉经验或“视觉识读能力”了。 重要的是,尽管图像表征什么的问题一直存在争议,但是它现在已经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影响着文化的每一个层面,从最为高深精微的哲学思考到大众媒介最为粗俗浅薄的生产制作。从整体上理解影像,它既是现存的生产方式的筹划,也是其结果。影像不是现实世界的补充或额外的装饰,它是现实社会的实践活动及过程。图像以它特有的形式,诸如信息或宣传资料,广告或直接的娱乐消费,成为主导的社会生活的现存模式。它是我们现在社会的组织化模式,是建构当下生活的主要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