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在我国出现和使用的历史,最早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这不仅有文献记载,而且考古上也已发现大量春秋战国时期的金属铸币。春秋以前是否已经有货币,这是值得探讨的问题,在研究古钱币及商代经济的学者中,都有人认为商代已有货币,且都引有文献和考古发现的商代遗物为证。笔者认为,商代是我国奴隶制的发展时期,经济、文化的发展水平,虽然比以前的历史有所提高,但从货币本身及与之相关的商业等方面进行考察,都不能说明当时确实已经出现和使用货币,现就此加以辨析。 一 在研究我国古钱币及商代经济的学者中,认为商代已有货币的根据之一,是依据文献上有商代货币的记载,同时对考古所发现的某些商代遗物,亦确定其属商代货币。 有关商代货币的文献记载并不多。最主要的是《史记·平准书》云“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集解》贾侍中曰:“虞夏商周,金币三等:或赤、或白、或黄。黄为上币,铜钱为下币”。其次是《史记·殷本纪》中亦有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及《周书》:“武王克商,发鹿台之钱,散钜桥之粟”之言。根据这些记载,研究我国古钱币及商代经济的学者,有人就认为商代已有货币,其实这些记载并不符合历史事实。 《史记·平准书》中说到的种种货币,并不可信。吕思勉所著之《先秦史》就指出:“数语附着简末,必后人记识,溷入本文者也”。 从历史实际进行考察,黄金和白银在虞夏之际并未出现。这不仅在历史传说上未见有记载,而且在考古上亦未发现这类实物,因此谈不上用这些贵金属充作货币。铜金属在虞夏之际则已出现,这有历史传说记载可据,也有考古资料作证。 铜的出现,在我国据说始于黄帝时代。《史记·封禅书》云:“黄帝采首山之铜,铸鼎于荆山之下”。夏代亦有铸铜的传说,《左传》宣公三年云:“昔夏之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考古发现的铜,年代最早的是在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时期,距今约六千年,在陕西临潼姜寨仰韶一期文化中,就发现有二件黄铜片和铜管。①在龙山文化中,则发现有青铜,登封告成河南龙山文化遗址,就出有一件残片。②在二里头文化中,则发现有一定数量的青铜器,包括礼器、兵器、工具、装饰品等,这一文化的年代相当于夏代。因此,可以肯定,虞夏之际已有铜,不过,当时的金属铜,还只是处在刚起步的阶段,不可能用来铸造货币。龟、贝之物,在新石器遗址罕见,二里头文化虽发现有海贝,但数量少,不可能是货币。 到了商代,黄金开始发现。在郑州商城遗址的一个祭祀坑内,就发现一片夔龙纹金箔③,这是装饰品。且这一历史时期的黄金还很罕见,不可能用它来充当货币。这一历史时期的青铜,则有大量发现,在郑州商城和安阳殷墟,都有大量青铜器出土。不过,在大批商代青铜器中,器物或为饮食器皿,或为兵器,或为工具,也有一些装饰品,还没有一种器物可以肯定是货币的。至于龟、贝,在商代也有大量发现。多出在安阳殷墟,其中龟甲是作占卜用的,不属货币。由此看来,《史记·平准书》说到的种种货币,并不可靠。 至于《史记·殷本纪》所云: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的话,也是不可信的。在《史记·周本纪》中,则说到武王灭殷之后,“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由此看来,钱当为财之误。 在考古发现的大批商代遗物中,也有某些遗物,如铜铲、铜贝、海贝、玉器,亦被认为是商代货币,这也值得加以辨析。 货币是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马克思说:“一种商品变成货币,首先是作为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统一,换句话说,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统一是货币”。④因此,确定商代铜铲、铜贝、海贝、玉器是否属商代货币有必要根据货币的定义,即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统一,来进行衡量。 对商代铜铲,研究古钱币的学者,还未完全肯定它就是货币,只认为我国古代金属铸币与农具钱缚,工具斧斤的关系十分密切,早期的铸币也是取象其形,并沿用其名。⑤但也有人认定商代铜铲就是货币,说它就是原始布币。 ⑥ 布币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货币,已有大量发现。空首布的形状很象铜铲,一般认为它就是取铜铲之形的一种金属铸币。布币的特点是体小而轻薄,轻重有定制,它不具备作劳动工具的性能,而且有价值尺度和流动手段的职能,所以公认是货币。商代铜铲的出土数量不多,其特点是体大厚重,各类铜铲的轻重没有定制,它具有劳动工具的性能,而不具备价值尺度和流动手段的职能,因此考古工作者都认定是农业劳动工具。有人还针对原始布币说指出商代铜铲有使用痕迹,不属货币,它应是商代奴隶主贵族象征性地参加农业劳动使用的工具。⑦因此商代铜铲原始布币说是不能成立的。 商代铜贝,古钱币学者有人就断定它是货币。由于铜贝的发现,因此被认为“青铜铸币在晚商就出现了”,“从而给我国青铜铸币起源于商代之说提供了颇为扎实的物证”。⑧这种铜贝,是不是无可置疑的肯定它就是金属铸币,也值得辨析,因为商代铜贝的出土数量不多,安阳殷墟大司空村的二座商墓中只发现3枚,殷墟西区的一座商墓中亦出有2枚。出土铜贝数量最多的,是在山西保德林遮峪村发现的一座商墓,为109枚。这些铜贝,由于出土数量少,尤其是安阳殷墟都罕见,发现的地点也少,因此从流通手段考察,并不具备货币条件。且山西保德发现的铜贝,还与车马器共存,这种现象表明,铜贝很可能是在车马器上作装饰用的,似为辔饰。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