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引言 当代学者都承认公元前七百年可能在小亚细亚的某地出现了一位著名的游唱诗人荷马(Homer)。他虽然为贵族写作,但他的两部叙事诗《伊里亚德》和《奥德赛》是烩炙人口的传世之作。作品的成功在于其优美绝伦的文体风格,如作品完整统一,情节性强,戏剧效果卓越,各个部分完美衔接,是经书面整理后仍可朗朗上口的佳作。由此可见,荷马是位有独特风格的不朽诗人。我们还可以通过他的《伊利亚德》看到,古希腊时期已经有了某种经过周密加工、讲究修辞的演讲术。这里的“修辞”是有意识地选用某些语言表达手段,“演讲术”则是掌握口头表达的技巧。可惜其具体内容没有文字记载。 但荷马终究是位文体家(stylist),不是文体学家(stylistician)。文体学在西方是个近代的概念,style作为文体或风格的意义在古希借直到亚里士多德时期才有较多论述。在此以前,我们要从以高吉亚斯(Gorgias)为代表的修辞学家的言论和实践中,以及从苏格拉底、柏拉图等先哲有关真修辞学的论著中去追踪文体风格在西方的早期萌芽。 2.0高吉亚斯修辞学 传统上把修辞学的缔造者归之于在今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岛上锡拉丘斯的柯腊克斯(Gorax of Syracuse,公元前476年)。他的一个弟子叫做梯西亚斯(Tisias)做了大量的发展和传播工作。梯西亚斯的弟子中名声最大的要数高吉亚斯(Gorgias,公元前485—380年)。约公元前428年,他作为西西里的里昂梯尼城邦的使节被派往雅典,此后在那里从事修辞术的教授和实践,也就是说他将修辞术传入希腊。 2.1历史上的高吉亚斯 高吉亚斯留下的作品仅两部:《海伦颂》和《帕拉米提斯》。 我们从这两部作品可以看到历史上的高吉亚斯在修辞学上所持的观点。他的修辞学艺术实际上是言语魅力的艺术。用他自己的话说:“神幻的力量,通过其魔力,迷惑、劝诱和改变人的灵魂”,这实际上是文体家的工作。文体家呕心沥血地推敲每字每句,迷醉于形式,但对真理的关系考虑很少。忠实于现实对高吉亚斯来说是次要的;因为他懂得:“一次演讲可取悦和劝诱大批听众,这是通过对演说的组织的熟练技巧,而不是对其陈述的精确性来实现的。”(《海伦颂》13) 高吉亚斯本人的文体今天看来,有矫柔造作、罗唆累赘之弊。中世纪的学者早已有此看法。但高吉亚斯同时代的人却为之倾倒,甚至像Thucydides,Antiphon和Isocrates等名家也在不同程度上折服。这可能是他的文体易于模仿和传授之故。从对高吉亚斯本人文体的评价我们可以看到:文体风格在不同时期、不同群体中产生不同效果或具有不同的价值标准。 2.2柏拉图笔下的高吉亚斯 柏拉图在苏格拉底死后(约公元前387年)不久,发表《高吉亚斯》一文。在该文中,柏拉图通过苏格拉底与高吉亚斯等人的对话,批判高吉亚斯大力倡导修辞学的观点。历史上的高吉亚斯是否说过这些话,或者,有些批评,究竟真的出自苏格拉底之口,还是柏拉图之口,已无法澄清。好在我们关心的是他们的论点。争论的问题有以下几点: (1)修辞学是一种艺术或职业。高吉亚斯认为修辞学是演讲或话语的艺术,是演讲给人以深刻影响的艺术,是所有艺术之皇后。苏格拉底指出价值的判断不能作为定义。说修辞学是科学中最崇高的,或民主是最好的政府制度并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是修辞学,什么是民主。在没有知道一件事之前,就不能说这件事像什么。或者,只有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才能知道它能否传授。 这里,苏格拉底把职业知识和系统传授,可靠地、成功地完成某事,和解释该职业活动的能力联系起来。但对话录没有区别修辞家(rhetor)和修辞学家(rhetorician),前者是演说家的职业,他知道如何使演说对听众产生效应,后者的职业是指导如何教授他人去对听众产生影响。因此,把从事修辞理论教育的高吉亚斯称之为修辞家不很贴切。 (2)修辞学是关于演讲的知识。苏格拉底把演讲叫做逻各斯(logos)。它有四个方面:i)一般的说话或谈论;ii)系统的有组织的说话,如演讲者的连续说话,或讨论;iii)理性的叙述而不是故事或神话;iv)提供理由和解释。苏格拉底要求逻各斯满足所有这四个条件,最终给一个人所奉的信念作理性的说明和提供正当理由。他坚持这样的观点:在我们知道有关X的任何事之前,我们必须说清X是什么。 分歧就在于:高吉亚斯心目中的修辞学只是指说话的一般意义,而苏格拉底认为逻各斯是理性的话语。苏格拉底的这一要求今天受到较多批评。这个要求如果作为知识的前提,而不是关于X的信念的前提,那么是可以接受的。如果“X是什么”的知识,只是有关X的任何信念的先行条件,同时如果我们要获得“X是什么”的知识,我们需要关于X的真实信念,那么我们不可能获得“X是什么”的知识。苏格拉底的陈述失之对知识和信念未做出区别并走入了循环论证的误区。 在另一处我们也可发现苏格拉底的批评是无力的。当高吉亚斯说明修辞学所诱发的不是知识(知识应当总是正确的),而是信念(信念可以是正确的,也可以是虚假的)。苏格拉底说修辞家产生的信任感来自信念,不是应当由教师产生的合乎道理的信任感和知识。对此,高吉亚斯认为修辞家就是修辞家,不在乎算不算教师,因此苏格拉底的观点不能驳倒高吉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