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学,一般见到的定义,仅仅是着眼于工具层面,作为纪律约束,界定为以善恶为评价方式发挥作用的“行为规范的总和”。西方伦理学,对于人们的理解来说,更多的也是规范伦理。这都有失偏颇,忽略了道德对于人性主动提升的意蕴。西方关于德性的研究,近几十年来,如日中天。但对于西方德性伦理的总体研究,包括发展史,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都还缺少系统的研究。其实无论是古希腊时代的自由公民,那种优雅大度的精神,那种对于卓越(excellence)、对于过得好(living well)的优雅生活;还是在现代的法治社会,制度公正的大环境中,个体的好生活与群体的好社会,都需要美德的涵养。因此,德性的作用,不只是个体自我完善的实践精神、一种修养追求,也是一个社会应有的品格。 江畅教授在他的巨著《西方德性思想史》中,对于德性、德性思想、德性相关范畴、德性论所探讨的主题、发展逻辑等,进行了系统的类型学研究。在作者有着厚重的研究积累、作者长期浸润价值论研究的基础上撰写的《西方德性思想史》,就有了宽广的视野和深刻的价值研究底蕴。正如书中所说,个人德性与社会德性,是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重要内容。德性论涉及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德性如何教,如何培养。这方面,煌煌四大卷,进行了艰辛的探索。 当前西方学术界关于德性培养的著述很多,在江教授的著作写竣之后,又有不少英文著作面世,如笔者仅在马里兰大学访学期间购买的就有Nancy Snow的培养德性(Cultivating Virtue,Oxford,2015),Iskra Fileva的《追问品格》(Questions of Character,Oxford,2017),Stan Hooft的《德性伦理学手册》(The Handbook of Virtue Ethics,Acumen,2014),Julia Annas等的《发展德性:整合的视野》(Developing the Virtues:Integrating Perspectives,Oxford,2016),Jonathan J.Sanford的《德性之前:当代德性伦理评析》(Before Virtue:Assessing Contemporary Virtue Ethics,The 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Press,2015)等。需要我们从这些新的前沿成果出发,推进对德性伦理问题的进一步研究。本文以德性论视域中的榜样教育为主题,结合雷锋这一楷模来进行分析。 新时代,作为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社会,所处环境与五六十年前有了很大不同。雷锋精神在今天有什么样的价值?新时期新阶段,在公共性越来越成为当代的特征、个体的独立性明显强化、利益多元化、分配方式多样化的今天,面临着什么样的新问题?如何挖掘雷锋精神的时代内涵?本文从德性论的视角来研讨榜样教育的深层内涵,作出尝试。 一、榜样:群体的价值认同 特定的群体,在追逐榜样时,一定是因为这个榜样在经历、目标和结果上,体现了追随者长期以来所珍视和看重的特定的价值,在这个群体中,成为未来理想的化身,成为他们实现自我价值的完满表征和承载者。由这种价值的高度一致,而带来的兴奋、欣赏、崇拜、模仿甚至狂热的追星,榜样成为追逐梦想、执着于理想的载体。榜样的感染力,来自追随群体的价值认同。在价值多元化、文化多样化的今天,人们的兴趣多元多样,日趋分众化,不同的旨趣群体,就会有不同的榜样出现。帮助青少年正确看待追星,景仰积极的榜样,完善自己的人格,正确看待追星,就是一个非常迫切和重要的任务。 德性伦理学的典范主义提出:“在任何时代,都有值得景仰的人,显示出至高的人类能力,激励人们自己去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仰慕之情是一种普遍的人类经验。”[1](P1-2)这方面,古今中外,都有相当多的道德资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儒家传统秉持“天行健”,激励志士仁人自强不息,认为“人人皆可为尧舜”。这种理论使道德发展成为人生的必修之路。若未达到,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榜样教育,注重再现榜样的行为情境,通过叙事,展示出在复杂情境中让人感动的高风亮节。因而,在讲述、重叙故事的时候,在模仿榜样的时候,道德发展的心理条件得以造就。德性伦理学认为,道德理论不是行为的手册,无法通过查阅直接的规范汇编就可以得到道德难题的解答,道德理论给予的是一种理论指引。在践行德性之时,既体现了社会价值的一般要求,又是在具体的情境中有着行动者的个人增进,他是自己身临其境的矛盾与困境的独有的精神体验者,需要运用实践智慧予以抉择判断,这种道德敏感性、价值的维护与坚守,有着千姿百态的实现方式。榜样教育,是从整体上感受体验这种精神而不是割裂开来。德性伦理学、典范主义给出的行动“标准”是:“像模范那样!”那么究竟是怎样?这里是把模范更多的深层的本性留给情境的探索。随着情境的展开,道德情感随之激发,同理心产生,榜样的感染力形成,榜样的作用得以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