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4799(2017)03-0072-06 当代审美文化尽管翻空出奇,表现各异,但却有基本一致的价值指向。针对以一致、崇高、主体性、历史深度、宏大叙事等为标志的现代主义文化,当代审美文化以游戏、拼贴、戏仿等为表现形式,体现出无主体、去深度、零散化的价值指向。学界将这种文化统一命名为“后现代主义”,并对其表现形态、价值内涵作了深入的研究。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以“历史意识”为方法论和切入点,进而思考“无历史深度”的当代审美文化所具有的“历史意义”。 对当代审美文化的认识存在一种方法论上的悖谬。当代审美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被界定为历史意识或历史深度的消失,从而呈现为一种平面化的文化,而对这一特征的认定恰恰是在历史的纵向比较中得出的。由此带来的悖论是,认识当代文化需要一种历史深度或历史意识,而当代文化却恰恰缺乏历史深度和历史意识。“历史”的深度棱镜却折射出“无历史”的文化镜像,这在学理上是不可思议的。 这一悖论突出地体现在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想家詹姆逊的论述中。詹姆逊不仅倡导,而且在研究中深深地嵌入了历史意识,资本主义文化分期的界定就是这种历史意识的体现。而且,正是历史意识的介入,才使他对后现代主义文化的特征做出了出色的分析。他一方面断言后现代主义文化是“无深度”和“平面化”的,另一方面,他对当代文化现象的分析却又是极具历史“深度”的。例如,他可以从“无深度”的后现代主义文化看出其蕴藏的政治寓意,他可以从一个后现代主义建筑看出“人”的当代处境。 然而,詹姆逊的悖论却为我们认识当代审美文化带来深刻的启示,即必须用一种历史的眼光去审视当代文化规范,并由此去“分析及了解其价值系统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1]432。诚如詹姆逊所言,“任何个别的、孤立的文化分析都无法逃离历史,都必定能够在历史分期的论述里得到诠释——无论那历史的论述如何受到压抑、如何被人漠视”[1]426。詹姆逊给我们带来的思考是,如果在文化历史的长河中观照当代审美文化,它真的无历史意义吗? 历史意识是认识当代审美文化的一把钥匙。本文将以此为基点,尝试去分析当代“非男非女”这一文化现象的历史意义及文化内涵,并以此为个案去理解整个当代审美文化“价值系统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 “非男非女”并非指生理意义上的“双性人”,而是指在表象上表现为混淆男女两性性别差异的文化现象。男装女性化与女装男性化、影视剧中的“娘娘腔”与“野蛮女”、现实生活中的“伪娘”现象等等都可纳入此范畴。我们也将同性恋作为“非男非女”的表征之一,不是因为同性恋在生理和心理上性别的模糊性,而是因为它在当代文化生产体系中的公开性和公众性。公开性表现为现实中的同性恋再也不是秘密的,而是有组织的团体,甚至可以公开结婚;公众性表现为同性恋成为艺术观照的对象,成为大众娱乐的对象,比如以同性恋为题材的影视、小说等。 “非男非女”已经引起广大学者的关注,已有的研究多从社会学、文化学、女性主义等视角展开分析,结论大同小异。本文拟从格雷马斯的符号学理论出发探讨“非男非女”现象的深层运作机制,在“非男非女”现象的历史流变中探讨其形成的叙事内涵,并由此对当代审美文化的属性做出可能的判断。 一、符号学分析 在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里,有两类命题,一类是矛盾,另一类是对立。格雷马斯继承了这一思想,来探讨意义的构成,提出了著名的符号学矩阵理论。“他认为这是一切意义的基本细胞,语言或语言以外的一切‘表意’(significance)都是采取这种形式”[2]108。因此,“非男非女”作为一种表意形式,可以用格雷马斯的符号学矩阵加以分析。
如图1所示,白与黑是对立关系,黑与非黑、白与非白是矛盾关系。格雷马斯实际上是在极化对立中引入了弱对立的第三项,即矛盾关系。非黑不一定就是白,非白也不一定就是黑,该项处于中间地位,同时具有黑白两种属性,比如灰。格雷马斯称之为“复合项”(complex term)。 在“非男非女”的矩阵中(图2),男与女是对立关系,女与非女、男与非男是矛盾关系,因为非女不一定是男,非男也不一定是女。非男和非女两项指向了同一种对象——非男非女,或既男又女。所以,上述四项矩阵就转化为三元鼎立。 那么,“非男非女”在这个符号三角中意指什么?过去被遮蔽或者说被压抑而现在俨然成为潮流的“非男非女”在整个文化发展史中有何意义?
自从人类走出蒙昧时代,男女性别就与其生物属性渐行渐远,而与社会和文化紧紧结合在一起。正如女性主义响亮的口号“女人不是天生的”,男性与女性是一种社会性别,或者说,是文化生成的性别,女性主义思想家称之为性属(Gender)。女性主义所反对的正是文化对性别属性的外在规范,并由此带来的不平等。因此,二者的“对立”是一种文化上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