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14)04-0118-04 DOI:10.13878/j.cnki.yjxk.2014.04.018 写景咏物诗源远流长。从诗经的借景抒情、托物言志,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谢朓、陶渊明等的审美自觉,再经唐代贺知章、张若虚、孟浩然、王维等的积极探索,写景咏物诗的发展进入了高峰。随后,宋代的杨万里并没有泥古守旧,而是以独特的艺术手法,开拓了写景咏物诗的新境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艺术特色。 一、用诗化心态体物察人 杨万里的写景咏物诗占了其现存诗歌很大比例。他认识到,写景咏物诗历经长期的艺术积累,如果因循旧路,已很难超越。于是,他转益多师,另辟蹊径,打破前人对物象作静态描写的定势,重新思考物我关系,用诗化心态体察事物,从而使诗歌充盈着一股灵动的意味。可以说,“诗人把自己的主观情感最大程度地投射在客观事物上,他笔下的草木虫鱼乃至山水风云无不具有知觉和情感,无不充满生机和灵性。”[1] 以往的咏物诗在描绘山水时着重描绘自然的外在形态,运用景物的描写烘托作者的感情。杨万里却摒弃外在的描写,转而挖掘自然万物呈现千姿百态变化的内在原因,用人格化的描写赋予万物以情感,使得诗歌自然清新,谐趣横生。如《暮热游荷池上》: 细草摇头忽报侬,披襟拦得一西风。荷花入暮尤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 诗中的“草”与“花”是有感情、有思想的景物,能体会诗人的感情,就像诗人的朋友一样。在杨万里笔下,拟人化描写运用自如,比比皆是。 杨万里用诗化心态体物察人,其笔下的万物常成为友人、知己,能教诲诗人。如《玉山道中》最后两句:“青山自负无尘色,尽日殷勤照碧溪。”青山自负没有尘色,每日殷勤的照看着碧绿的溪水,与溪水为伴,悠游自在。在这里,作者把青山人格化,山水具有人的一切灵性。诗人一方面借青山来自嘲,另一方面也借青山对一些士人的阿谀奉承予以讽刺。 在杨万里看来,万物不仅能够互相传情,更能体会人的情感,传达人的情感,由此具有活的思想、性格和情趣。正如钱钟书在《宋诗选注》中所言:“杨万里努力要跟事物,主要是自然界,重新建立嫡亲母子骨肉关系,要恢复耳目观感的天真状态。”[2]在写景诗中,杨万里用还原景物纯真状貌的方式消融物我的界限,表现生活的真趣,创造清新的意境。 二、用细腻笔触写景咏物 一首诗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诗人对意象的选取。“诗人对人生世相必有取舍,有剪裁,有取舍剪裁就必有创造,必有作者的性格和情趣的浸润渗透。”[3]较之唐人气象万千的景致描绘,杨万里善于用自己敏锐的艺术触觉撷取具体细微的意象,在别人司空见惯的景物上开掘出前所未有的美感来。如《烛下和雪折梅》: 梅兄冲雪来相见,雪片满须仍满面。一生梅瘦今却肥,是雪是梅浑不辨。 唤来灯下细看渠,不知真个有雪无。只见玉颜流汗珠,汗珠满面滴到须。 诗人别具一格地从梅花身上的雪这一细节写起,诗人把梅花比作一个大雪之夜来访的客人,客人脸上和胡须上都挂满了雪,昔日瘦瘦的身躯而今却很肥胖。把雪融化后的梅花比作流汗的人,汗水滴到胡须上,惟妙惟肖,形象生动。又如《新柳》: 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 这首诗通过深刻的体味,细致的描写,从柳这个历代诗人描绘的经典意象中发掘出新意。诗歌首句用“百尺”一词写柳条的绵长和柳树的高大。高大的柳树倒垂的“百尺”新条如同春风一样,轻轻地拂弄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在欣赏美景的瞬间,诗人开始怀疑:柳条真的有那么绵长吗?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原来是岸上的柳条倒垂池面,与水中的倒影连成一线,故而看起来柳条特别绵长。这种从怀疑到肯定的变化过程表现了诗人敏锐细微的艺术触角。 诗人热爱山水自然,善于捕捉并描绘事物细微变化的动态过程。如《雨后晓登碧落堂》: 清晨上碧落,亲手启后户。斜东见西山,粹碧无纤雾。须臾半崦间,冉冉动微絮。吹作千峰云,立变万姿度。正北寻米山,遥隔一片雨。亭亭如仙子,晓起浣月露。天衣异人世,一色制轻素。两山谁不奇,徘徊未能去。 诗人用摄影式的手法描写了早晨登碧落堂所见西山和米山云雾变化的奇景。打开窗户,只见西山“粹碧无纤雾”,然而不过是须臾之间,半山腰上就冉冉升起了微絮;在升起微絮的一瞬间,山间的雾气又有了巨大的变化,“吹作千峰云,立变万姿度”,“千”、“万”极言雾气变化之诡谲,而“立变”一词再次写出了时间变化的迅速。作者就这样用他独特的视角,巧妙地展现了事物的变化过程。又如《早人东省残月初上》: 宝扣剥见漆,半棱光剩银。忽作青白眼,圆视向我嗔。黑气贯瞳子,侧睨不敢真。皎然一玉李,前行导征轮。荧然数金粟,後扈从车尘。朝鸡傅三令,都骑争载奔。星芒销欲无,月影澹失痕。金鸦飞上天,吐出红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