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人: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基石 范玉刚 作者单位:中共中央党校 [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08)03-0103-04 在当下高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的躁动中,有可能把马克思深邃的真理乡愿化,因此,“回到马克思”的呼声再次响起。回到马克思,不仅回到马克思的文本及历史语境,更是深入地领悟理解者置身其中的生活世界的本质,回到此在绽-出地生存的境遇中。基于此我们从文艺学视角探寻与之心灵相契的机缘,为当下急剧扩容和为后现代思潮与视像所裹挟的文艺学找到一个基点。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理解,必须具有历史意识和语境意识,谨防理论批评的“本本主义”和“无根化倾向”。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发展须围绕其基本内核展开,即以人的自由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为价值祈向的目标,以对当下中国现实的人文关怀和对文艺实践的具体阐释和批评为内涵,以传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为目的,以其全球视野和开放性回应当前各种文艺观的挑战。如何获得一种问题意识而不是追逐时潮的变动不居?这既需要洞穿迷雾的眼光,也需要超越“意见”的勇气。 似乎历经德里达、福柯、巴特等后现代思想家再谈“人”的问题,显得荒唐可笑,不仅“大写的人”被解构了,“作家”被解构了,剩下的芸芸众生也被淹没在语言碎片的狂欢中,随能指的滑动而漂泊不定。尽管噪音甚嚣尘上,但对人文学科来讲,“人”仍是关注的中心,甚至人文学科的每次转型,无论跋涉多远终究还要回到“人”上。诚然,对人自身的反躬自问始终是萦绕哲学的一个主题,但也始终牵系着文艺学的目光,只是在不同理论家那里“人”的含义不同而已。在《手稿》中,马克思始终把审美、人的解放、人的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和人性的丰满关联起来,并通过实践即“自然的人化”和“人的对象化”指向“人的全面发展”。经由实践人类获得无限发展的潜能和现实基础,并使人和社会、人和自然维系一种健康和谐的关系以及在多种维度上的维系获得可能。通过劳动和实践人开辟了自己解放自己的道路。“劳动是积极的、创造性的活动。”① 这种创造性不是意识内的创造性,而是一种外部直接现实性的创造。人在自由的创造活动中,按照美的规律创造了一个属人的外部现实世界,同时也创造了人自身。“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② 劳动作为人本质的显现超出了自身的需要特别是肉体上的需要,而能够以自由的尺度和美的规律进行生产,因此,在马克思学说中可以合乎逻辑地推出,只有在劳动中,人才是一种真正的自由自觉的存在者。人不仅在类的意义上具有自由自觉的特征,在个体的意义上更是以自由全面发展为理想。自由不是对自然进行人类利己主义的利用与统治,而是对自然与人的解放和提升。在此,我们应敞开一种超出传统人类中心立场的自由视野。自由不仅对人而言,也对整个世界而言。人文主体性及现代劳动—实践观不是当代反人类中心论理解的那样必然对立于自然生态,恰恰相反,包括反人类中心论在内的全部现代性批判,其真实根基正在于人文主体性劳动中。唯有创造性劳动才使人真正成为“人”,马克思从“现实的人”出发来理解个人,人不仅是一种感性存在,更是一种生命活动,而人只有在劳动中才能实现个体与类本质的统一。“美的规律”的劳动实质上代表着作为人性理想的全面发展,这一理想成为现代人性分裂状况的最高评判尺度。 何谓“完整的人”?“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人同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观、感觉、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器官,正像在形式上直接是社会的器官的那些器官一样,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占有对象。对人的现实性的占有,它同对象的关系,是人的现实性的实现,是人的能动和人的受动,因为按人的含义来理解的受动,是人的一种自我享受。”③ 可见,马克思的“完整的人”意味着在实践和精神上的全面发展,是指人成为自身全面关系的占有者,成为自身全面需要和全面创造力的主体。在马克思的理论视域中,人的实践既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又是客观的历史活动,生成于实践基础上的现实的人,充分体现了内在与外在的统一,能动与受动的统一,无限性与有限性的统一。在此意义上,人的存在总是现实的并因此是有缺憾的。然而,正是人的矛盾着的本性决定了,人又总是不满足于缺憾的现实,而要追求理想、超越现实。基于一定历史条件下能动的实践,马克思开辟了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以人的活动即实践为基础,以旨在变革现实的社会革命为路径,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价值取向的人学致思理路。必须指出在马克思视野中,人的本质不能被外在关系所限定,而处于对这些关系的不断创造和超越中,也就是说它是时间性的而非空间性的,是动力性而非结构性的。这种在实践中的超越性或祈向审美境界的前倾性,颇类似于海德格尔所说的此在的绽出性。 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的理想并不是某些人报以鄙夷的微笑或友善的轻蔑的乌托邦,对马克思毕生寻求人类解放的真理,人们往往注意其“途径”而忽略其“理想”。马克思的学说中并没有“人学”的空场,马克思是人的自由与解放的真正关怀者……④ 马克思说:“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⑤ 因此有学者断言:“‘人’是以‘解放’为己任的马克思哲学的真正主题辞。”⑥ 其实,早年的博士论文已表明马克思系于人的个性和独立性的某种终极眷注。其后他将这种眷注投入到实践中,“正是通过对对象世界的改造,人才实际上确证自己是类的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他的能动的、类的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创造物和他的现实。因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的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像在意识中所发生的那样在精神上把自己划分为二,而且通过活动,在实际上把自己划分为二,并且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⑦ 劳动显现了人的本性,确证自己是类的存在物,即确证自己是具有创造力、欣赏力的人,人类才能创造美,创造艺术,才能写诗。惟此,才能使自然成为人的创造物,成为带有人的劳动烙印的社会存在,成为美的源泉和艺术创造的对象。“自然的人化”与“人的对象化”,即是美的创造、艺术创造的过程。马克思批判了费尔巴哈的“抽象的人”的观点,使人回到现实回到实践中,只有处于现实的社会关系和生活中的普通个人才是具体的。马克思不是泛泛地谈论“人的全面发展”,他注重的是“个人全面发展”和“自由个性”的确立。所谓“个人的全面发展”主要指的是“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此理念作为共产主义远景,既是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见物不见人”的技术异化的批判,也是在一定意义上对当下“以人为本”思想在实践中的某些偏差的纠偏。“以人为本”既要落到对民生问题的关注上,又要关注普通个人的发展,肯定“个人”的独立人格和基本权利,肯定“个人主义”对“个人”权利和义务之间张力的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