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007)11—2005—11 长时期里,多数批评理论著作都有着重视时间问题而忽视空间问题的倾向。自约瑟夫·弗兰克的《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发表以来,空间问题逐步受到批评理论界的重视。自20世纪后期开始,批评理论出现了“空间转向”。现在,空间问题也成为叙事理论关注的焦点之一。下面先就叙事理论空间转向的学术背景和前期论著做一简要介绍,然后将依据国外的相关论著着重对叙事空间理论的主要概念和基本观点分别加以梳理、概述。 一、叙事理论空间转向的前期论著和学术背景 1945年,约瑟夫·弗兰克在《西旺尼评论》上发表了《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一文。此文结合对现代主义文学作品的讨论,明确地提出了文学中的空间形式问题。此文的基本观点是:现代主义的文学作品(包括T.S.艾略特、庞德、乔伊斯和普鲁斯特等人的作品)是“空间的”,它们用“同在性”取代“顺序”。现代主义的作家“试图让读者在时间上的一瞬间从空间上而不是从顺序上理解他们的作品”[1](P629)。他们通过“并置”这种手段来打破叙事时间顺序,使文学作品取得空间艺术的效果。弗兰克从叙事的三个侧面,即语言的空间形式、故事的物理空间和读者的心理空间分析了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这篇原创性的论文在批评界引发了长期的争议,也引起了人们对文学作品中空间形式问题的关注。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篇文章是叙事空间理论的滥觞之作。 西方文论史上一些理论家从不同的侧面对空间问题进行了探索。早期如莱辛的《拉奥孔》,通过比较诗与画的媒介与手法得出美学规律说:“时间上的先后承续属于诗人的领域,而空间则属于画家的领域。”[2](P97) 《拉奥孔》直接启发了弗兰克的“空间形式”概念。近期如弗莱的《批评的剖析》,对四类(喜剧、传奇、悲剧、讽刺)情节模式的讨论就涉及叙事的空间转换及其主题意蕴。如在喜剧程式里,故事的场景从病态(老迈)的城市空间转移到绿色的植物空间,最后置换为新生的青春的社会空间。 从文学角度切入空间问题的还有巴赫金、巴什拉和梅洛—庞蒂(Merleau-Ponty),在英语世界里他们曾一度较少受到关注。 巴赫金的长篇论文《小说中的时间和时空体形式》关注的是历史诗学,是文本及其社会历史语境的联系。于是,他提出“时空体”的概念作为手段,来考察在特定文类或时代中,真实历史时空和人物如何得到表达、小说时空和人物如何关联。在文学时空体中,空间和时间的标记融合成一个构思精细的、具体的整体;时间变得充实,空间也同样饱满,对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做出反应[3](P84);小说人物也存在于特定时空体中。时空体是时间在空间中物质化的首要方式,也是表征小说各种主题要素的手段。时空体是区分叙事类型特征的基础,经历了从公共领域(如狂欢广场)到私人领域(如客厅沙龙)的形式演化,能够在文本的形式同一与文本的生产现实之间建立联系。 巴什拉的《空间诗学》追踪读者对空间意象的现象学感知,指出诗歌是心灵而非思维的现象学。思维的理性侧面将现实客观化,而心灵是主观性的,是一种想象官能而非理性官能。心灵世界里没有主体客体对立,面对意象不是观察而是体验其直接性。“只有现象学——就是说,在个体意识中考虑意象的初始——能够帮助我们恢复意象的客体性并衡量他们的充实、力量、跨主体性。”[4](PXV) 跨主体性通过原型而实现,原型乃原初的、物质的、人类共有的意象。《空间诗学》深入讨论了空间的原型意象:房屋、巢穴、贝壳等。原型意象是物质性的,具有跨主体性的品质,读者以同样的方式对其物质性及品质做出反应(如房屋意象的温馨安逸感觉)。巴什拉的诗学更像是关于顿悟的诗学。 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可以被看作讨论空间问题的先声。此书强调了“生活的空间”的观念。在梅洛—庞蒂看来,我们对世界的感知与我们的身体意识和意图密不可分,但身体本身拒绝任何精确的概念化分析。我们关于时空和客体的概念都取决于我们在世界中的意图。人类固然享有自由,但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需要注意的是,叙事理论的空间转向与在20世纪后期西方批评理论的空间转向有着密切的关系。批评理论的空间转向根源于20世纪下半叶从现代到后现代的文化转型。时间和历史这些困扰现代人的概念受到后现代的空间概念的挑战。对空间理论做出重要贡献的是三位法国思想家:亨利·列斐伏尔、米歇尔·德塞都和米歇尔·福柯。 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了“社会空间”的概念。他探讨了空间与社会生活的关系问题,目的是构建一个“统一的理论”来联系理论和实践中分离的各个领域,即:物理空间(自然)、心理空间(空间的话语建构)和社会空间(体验的、生活的空间)。为此,他提出了“空间是社会产品”之命题,以揭示空间的实际生产过程、空间的商品化、空间在实践中的表意功能。其概念化的结晶就是“空间的实践”、“空间的表征”、“表征的空间”之三合体[5](P38—40)。列菲伏尔把空间的历史描述为从绝对空间(具有宗教和政治意味的自然场所),经由历史空间(财富与知识积累的城镇),到抽象空间(市场主导的同质性空间)的演化过程。他指出:从根本上讲,空间是由人类活动生产出来的,它不是启蒙时期以来所认为的那种物化的静态结构,而是一种开放的、冲突的和矛盾的动态进程[6](P181—183)。 德塞都在《日常生活的实践》中认为叙事是“日常生活的实践”。他提出了作为都市生活实践的“空间故事”的概念,强调物质空间与隐喻空间的结合[7](P30)。他有一句名言:“每一个故事都是旅行故事——一种空间实践。”他还说,“叙事结构具有空间句法的状态”。就像公交车和火车,故事“每天都经过若干地点并把它们组织起来;它们选择地点并把它们连结起来;它们从这些地点中建构出句子和路线。它们是空间的轨迹。”[8](P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