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0-05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7-4074(2004)03-0060-05 身体是主体的生理存在,是人格发展的物质依托,也是人类交往的基本条件。因此,现象学关注身体是很自然的事情,胡塞尔等人对此就多所论述。对身体的重新审视同样是数码艺术的热区。虚拟身体是现象学与数码艺术的会聚点之一。现象学对身体的思考启迪了数码艺术家的灵感,数码艺术则将对身体的思考推进到虚拟世界,丰富了相关理论。胡塞尔设想通过想象让他人的“那儿”成为我的“这儿”,数码艺术家则在数码媒体的支持下虚拟地让人们摆脱“这儿”与“那儿”的分离;胡塞尔设想通过“我”的心理作用在自己的意识中激活他人躯体,数码艺术家则依靠科技将他人躯体的影像转化为可互动的准实体。胡塞尔关心自我与他人之间的认识上的联系,海德格尔关心我与他人之间的共同存在,数码艺术家则借助于软件实现自我与他人的融合。现象学远绍莱布尼兹的单子论,莱布尼兹当年已经预见到比人类更为完美的单子,目前,所谓“后人”、人为进化已经成为理论界、艺术界的共同课题,以虚拟身体为主旨的作品正体现了人类对自我超越的追求。 一、虚在:摆脱“这儿”与“那儿”的分离 为了解决现象学所面临的唯我论问题,胡塞尔提出著名的统觉理论。他说:“当以反思的方式联系到其自身时,我的生命的有形的有机体(在我原初的领域里)作为其所予方式而具有中心的‘这儿’(Here);每一个其他的身体即‘他人的’身体则具有‘那儿’(There)这种方式。”[1]这表明:反思者承认自身以外的他人身体的存在,从而间接承认了我的“思我”之外他人的“思我”的存在。胡塞尔进一步指出,虽然“这儿”有别于“那儿”、反思者在现实中可能永远无法进入他人的“那儿”,但却可以用一种想象的方式在意识中使他人的“那儿”成为我的“这儿”,即设想“如果我在那儿的话,我的身体会是怎样的”。这样一来,我的身体是“首先建立的原本”,而他人的身体则是我的身体的复制形式,我可以将他人的身体领悟为和我的身体一样的那种作为生命的有机体的身体,“类比的统觉”就是以此为基础而实现的。这种统觉实际上是“视域互换”的“共同呈现”。他说:“在把他们作为人来经验时,我把他们中的每一个都理解作和承认作一个像我自己一样的自我主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并从这个位置上去看身边的事物,而且每个人将因此而看到不同的事物显相。……尽管如此,我们与我们的邻人相互理解并共同假定存在着一个客观的时空现实,一个我们本身也属于其中的、事实上存在着的周围世界。”[2](P92-93) 对于现实生活中的具体人来说,肉身存在只能是特定空间中的存在,“这儿”与“那儿”因此总是分离的。媒体的作用之一正是克服上述局限。1876年3月10日,美国发明家贝尔与其助手沃森一道在波士顿法院街109号的阁楼上进行电话实验。贝尔说出了第一个通过可变阻抗话筒传输的完整的句子:“沃森先生,快来,我需要您!”当时正在隔壁房间的沃森听到了这句话,明白贝尔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在我们看来,这是利用电话媒体沟通“这儿”与“那儿”的最初尝试。现实生活中打电话的人几乎都同时使用听筒与话筒,因听筒而感知“那儿”有人存在,因话筒而得以表明“这儿”有人存在。可视电话拓展了上述联系,让人们不仅从听觉上而且从视觉上建立“这儿”与“那儿”的联系。 数码媒体由此更进一步。2001年3月25日,在旧金山艺术学院有个由迪茨策划的多媒体展览,其核心理念是“远程通信联系:虚拟拥抱”。迪茨说自己的展览“部分是历史,部分是想象,部分在现场,部分在网上,它跨越了艺术、通信与流行文化的界限。”在画廊两个彼此分离的部分摆着两张沙发,都靠着蓝色的屏幕。相互链接的视频摄像机与显示器使坐在这两张沙发上的人并排坐在屏幕上,让人们产生对于数码化主体间性的视觉体验。如果说身处异地的人原先位于“这儿”或“那儿”的存在都是“实在”的话,他们因被投射到屏幕上而实现的存在则是不同于“实在”的“虚在”,这种虚在超越了“这儿”与“那儿”的鸿沟,使二者统一起来,表现为身处异地者并排而坐。现实生活的人同样可以并坐,但坐得再近仍有“这儿”与“那儿”的分别,似乎仍然只能靠胡塞尔所说的类比的统觉来实现主体间性。对于“实在”而言,以上矛盾看来是无法克服的。至少有一点很明显:当您在“那儿”的时候我就无法在“那儿”,正如当我在“这儿”的时候您就无法在“这儿”一样,特定身体所占有的空间不能在同一时间内为其他身体所占有。“虚在”异于“实在”之处,恰好在于摆脱了这一困境。与“我”并坐者不是其肉身,而只是其影像。当这种影像是通过显示器呈现时,“虚在”还不够彻底,因为“我”仍然无法同时占有对方虚拟身体在显示器中所占有的空间。如果与“我”并坐者的影像是通过投影仪投射而得的话,那么,我完全可以自由进入对方的虚拟身体,或者说同时占有对方虚拟身体所占有的物理空间。与此相似,如果“我”的“虚在”表现为通过投影在对方所在空间呈现出“我”的影像的话,那么,对方自然也可以同时占有“我”的虚拟身体所占有的物理空间。在这一意义上,一方的肉身与另一方的虚拟身体很自然地彼此交叠。不要忘记:数码媒体是互动性很强的媒体。依靠数码摄像机、计算机与数码投影仪的组合,很容易实现彼此交叠的肉身与虚拟身体之间的互动,而虚拟身体不过是肉身的“虚在”。因此上述互动也就是“实在”与“虚在”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