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危机是人类信仰机制运行的一种特殊的状态。因此研究信仰和信仰危机定然有着巨大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信仰的界说 有必要对信仰作以界说。信仰通常被人们理解为一种拳拳信服的心理状态。作为一种心理状态,它标志着人类精神意识的相对停滞(主动停滞)和稳定。处于这种状态的主体往往在思想上信心百倍,在行动上兴致盎然。从形式上看,主体处在信仰状态的时候,信仰主体的信仰心态之外必然有一个信仰客体或对象,如一个人物、一种观念、一种想象、一种知识体系等等,不一而足。信仰对象据此在表面上构成了信仰的支点,支撑着人们去思想去行动。但是,从本质上看,这种状态其实是一种自我状态,而且是一种最高的自我状态,亦即信仰主体通过信仰这个媒介把自身的价值乃至整个人格全部地赋予、寄托和转移到信仰对象上,此时的信仰主体和信仰对象是处于一种绝对的同一状态。 在这里我们要申明,对信仰的看法不能停留于此,在我们看来,信仰是一种相对区别于人类主体精神意识状态知、情、意三大域的独立的状态①。就是说,信仰是一种心理机制,是人对生活的一种态度,是人类掌握世界的一种方式,是人类精神意识的一种思维机制。当代西方著名社会学家弗洛姆就把信仰看作是一种人格状态,他说:“要认清,信仰是一个人的基本态度,是渗透在他全部体验中的性格特征,信仰能使人毫无幻想地面对现实,并依靠信仰而生活。很难想象,信仰首先不是相信某些东西,但如果把信仰看作一种内心的态度,那么信仰的特定对象就是第二位重要的事了。”②不能不说这是关于信仰的一种杰出的思想。从心理机制或思维机制的角度看,主体在信仰状态的时候,人的原有的理智机制是苍白无力的。当然这并不排除主体在一开始确立信仰时使用自身理智机制作出一些判断以确立信仰什么或不信仰什么。但是,人们往往是正因为理智机制还不能解决问题或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才有信仰,人类的信仰和人类的理智其功能是互补的,也许正因如此,多数学者把信仰归属为主体结构的非理性成份。就信仰和理智的关系而言,应当说,信仰与理智的对立性高于信仰与理智的统一性,而且永远高于。信仰状态时,主体的意志机制往往成了信仰机制的工具,一旦信仰确立,意志便充当了强制调动一切生理、心理、文化因素以保持信仰之持有,并且稍有动摇便会干预。凡信仰者之所以那样地虔诚而雷打不动,其意识原因盖在于此。信仰状态时,主体的情感机制也不能对信仰状态有什么触其根本的制约作用,而只是在一旁“摇旗呐喊”、鼓力打气,因而使信仰者的想象翅膀驰骋无疆,把信仰对象尽可能地雕饰打扮、美化,以致使信仰者总是一心一意,倾身倾心,全神贯注,如痴如狂,其状言所非能。 信仰作为一种肯定性的思维方式,作为人类精神意识的一种机制运行起来,其独特的功能表现为巨大的凝聚力,也正是这种凝聚力才使信仰获得自己的特质,显示出自己的现实性,形成自己的生命力,正是这种现实功能和生命力才保证着人类精神意识状态不致于由于怀疑的驱散力成为一种不可捉摸的盲目的意识流。凝聚力的作用制约着人类整个信仰活动,洇渗在信仰的各个方面。它的本质的功能是简约人类的选择,使人们在多元的人生道路面前毫无犹豫地选择一种,而且极度相信和信任这一种选择是最佳最可靠之选择。这种选择所依据的尺度既不同于人从事科学选择时真的尺度,也不同于人在从事伦理选择时的善的尺度,当然也不同于人在从事审美选择时的美的尺度,而是一种“信的尺度”。这种“信的尺度”包含着一定的真善美的因素,但决不归属于其中的那一种尺度。 信仰机制运行表现出来的凝聚力是以强化的形式发生作用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强化往往达到了其极点又导致了信仰机制运行的另一重特点——别无选择,亦即以追求极度的主体性出发却把主体性完全丧失到对象中完全受制于对象,它的典型形式就是以神为信仰目标的宗教信仰。因此在宗教这种特殊的意识形态中,由于信仰的巨大凝聚力,教徒们几乎失去了怀疑。可以说,宗教是信仰的极端形式。但是应当指出,据此把信仰洇渗于迷信和宗教,把信仰和宗教痛苦地联姻,进而把信仰视为主体性的全部丧失,毫无疑问又是片面和武断的。正如马克思所言“资产阶级的‘信仰自由’不过是容忍各种各样的宗教信仰自由而已,而工人党却力求把信仰从宗教的妖术中解放出来”③。 信仰的危机 危机,人们有多种多样的理解,有人理解危机为潜伏的祸机,有人理解危机为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有人理解危机为濒临绝境,我们理解危机为某一特定质的事物(小至一个信念,大至一个国家、民族)即将失去自己的规定性。就信仰危机而言,是指原有信仰由于怀疑机制的驱散力的作用从信仰走向困惑、从困惑走向忧患,从忧患走向幻灭亦即信仰的全面失落和崩溃。 信仰危机素常被冠之以一些天真无知、缺乏知识修养、缺乏理性洞察力的小青年或肤浅的人,其实这是对信仰危机的表面和肤浅的理解。这些人固然缺乏信仰,但并不是经过一定的困惑和忧患动摇了自己原有的不合理的信仰,而是处于始初没有确立固定信仰的阶段,而真正的信仰危机或信仰危机的真正本质是指信仰主体原有良好而固定的信仰,经过一定的困惑和忧患对自己原有的信仰发生一步步的怀疑和动摇,直至全面的抛弃但还没有确立和无法确立新的信仰的精神意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