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代熙同志是我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翻译家、编辑家。从1947年发表第一篇译作开始,在文坛耕耘了五十多年。代熙学贯中西、博古通今,在学术上很有造诣。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文艺观。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蓬勃发展的时候,他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热忱宣传者;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的时候,他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坚定捍卫者。最近,正当十卷《程代熙文集》出版的时候,他却被癌症夺去了生命。熟悉他的朋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我和他相识二十多年,深感他是一位值得铭记、值得学习的好同志。 1927年,代熙出生在重庆近郊的一个小村落。由于家境贫寒,只上到初中就辍学了。未成年的代熙一边在一家公司当雇员,一边刻苦自学古文、英语。1947年,他开始在《新民晚报》发表译作,介绍外国进步作品。新中国的成立,使代熙振奋不已。他参加土改工作队,后来党派他到人民大学进修。1956年,他被安排到人民文学出版社任编辑,专门从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文献的编纂工作,并撰写、翻译了一批文艺理论著作。从此,他和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结下了不解之缘。粉碎“四人帮”之后,代熙积极参加文艺战线的拨乱反正,发表了多篇很有分量的文章。1986年,为贯彻党的全国代表会议精神,他和陈涌等同志一起创办《文艺理论与批评》。这家刊物高举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旗帜,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在剖析国内外文艺思潮、评介现当代文艺创作上做了大量工作,引起国内外的广泛注意。代熙一生写作、翻译、编辑三者并重,在诸多领域都取得出色的成绩。 二 代熙的贡献,首先体现在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文献的编纂工作上。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很关心文艺问题,但他们只在少数场合专门谈论文艺问题,大量有关文艺问题的论述,散见于浩如烟海的著作之中。建国初期,马恩全集和列宁全集都没有出齐,已经出版的几卷译文也不够完善。前苏联出版的马列经典作家论文艺的专集,都还没有翻译过来。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代熙受命编辑《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丛书》,担任这套丛书的责任编辑。这是一项默默无闻的艰苦而繁重的工作,对读者却十分有意义。可以说,它是新中国文艺建设的一项基本工程。代熙和编委会的同志们一起拟定选题,组织人力进行编选和翻译工作,并和译者一起反复推敲译文。四卷本的《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两卷本的《列宁论艺术》、一卷本的《斯大林论文学与艺术》,以及《鲁迅论文学》、《瞿秋白论文学》、《拉法格论文学》等,都是倾注了他的心血,经他之手送到工厂发排的。代熙曾经回忆他和著名翻译家曹葆华的合作:“我两个商量好,他精心地翻译,我帮他逐字逐句地细心核对,不放过一个疑点。他要求我不仅用铅笔画出需要进一步斟酌的辞句,还要求我尽量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然后由他定夺。有时为了解决一个疑点,我们之间往往要反复许多遍。”由此可以看出工作的艰辛。代熙不但在编纂马列文论上耗费了大量心血,在介绍西方美学、文艺学文献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八十年代,他和陆梅林等同志一起主编《外国文艺理论研究资料丛书》,已出版的《异化问题》、《文艺学方法论问题》、《马克思〈手稿〉中美学思想讨论集》等,是当时介绍这些热点问题最完备的资料,在学术界产生了重大影响。 作为翻译家,代熙的译作广为学人所称道。粉碎“四人帮”之后,他写的第一篇文章题为《关于“拿来主义”——学习鲁迅介绍外国文学的经验》。可以说,他一生都在实践毛主席的“洋为中用”和鲁迅的“拿来主义”。他的翻译既讲忠实也讲文采。早年的代熙翻译了不少外国文学作品,后来他把目光集中到文论上来。他熟悉英语、俄语,自学过德语。他翻译的《阿·托尔斯泰论文学》、《普列汉诺夫美学论文选》、《歌德的格言和感想》等,都以译文的准确、流畅、传神,受到读者的广泛欢迎。 代熙最引人注目的成果,自然是他的理论、评论著作。他生前出版了《艺术家的眼睛》、《马克思主义与美学中的现实主义》、《海棠集》、《理论风云》等四本论集,还主编了《新时期文艺新潮评析》一书。他的学术视野十分广阔,对美学问题、文艺学问题、中外文艺思潮问题都作出过深入的研究。他对马克思主义美学原理的概括、对现实主义基本特征的归纳,曾被人多次引用。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自八十年代以来,他一直跟踪考察新时期的文艺思潮,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针对文艺实践中提出的新问题,撰写了一系列很有分量的文章。由他主编的《新时期文艺新潮评析》一书,从一个重要的侧面切入新时期文艺论争的热点,通过细致深入的梳理和剖析,澄清了一系列重要问题。著名文艺理论家陈涌说:“这本书对新时期以来搅动中国整个文学艺术界的风起云涌的‘新潮’文艺作出了一个比较完全的描述和比较系统的初步总结。”我以为这个评价是很公允的。 三 代熙一生的学术活动,贯串着科学性和革命性的统一。他研究问题,总是从掌握实际材料入手,在这方面舍得下大功夫、苦功夫、笨功夫,有时简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从来不满足于第二手、第三手材料,总要千方百计地找到第一手材料,然后才肯提笔撰文。他重视翻译,和这一点也有密切关系,总想直接接触外国的东西,以免上“二道贩子”的当。他评论文艺思潮,总要先弄清各种观点、各种概念的来龙去脉:怎么产生的、怎么演变的、发生过什么重大争议,然后把它放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进行评析。所以,读他的文章,人们往往觉得很扎实、信息量大。即便不完全同意他的结论,也能从中得到启迪。现在,有些论者不大愿意在掌握资料上做艰苦扎实的工作,以为写作也像做生意那样,可以“一本万利”,甚至可以“空手套白狼”;以为一旦抓住了某一时髦观点,就能无往而不胜,可以任意构筑理论新体系。人们对理论研究中的浮躁之风深感忧虑。代熙的实事求是学风,对我们是很有参照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