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之际,放眼世界,建党历史达到和超过百年且至今存续的知名政党至少还有70多个,包括英国保守党和工党及自由民主党、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德国社会民主党(以下简称“德国社民党”)、法国社会党、瑞典社会民主党(以下简称“瑞典社民党”)、加拿大自由党和保守党、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以下简称“南非非国大”)和共产党、印度国大党和共产党、乌拉圭红党和白党、蒙古人民革命党(以下简称“蒙古人革党”)等意识形态各异的政党。在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今天,审视国外百年政党的发展历程、经验教训与挑战,对于我们正确认识中国共产党的百年辉煌史具有一定镜鉴意义。 一、国外百年政党近期面临的主要困境与挑战 冷战后特别是21世纪以来,由于时代和环境的变化,国外现存的百年政党大都面临日益复杂的困难与挑战,暴露出一系列长期积累的矛盾与问题。概括起来,其共同点主要有以下方面。 (一)普遍面临全球化、信息化、民主化及民众生活方式多样化浪潮的冲击 一方面,全球化、信息化的深入发展,民主化、多样化势头的冲击,新媒体发展的突飞猛进,打破了多国原先相对封闭的执政环境,增加了传统大党、老党面临的挑战。当前,国外许多百年政党对国家政治经济生活的垄断或主导地位在不断被打破和弱化,使其在政策取向与施政力度的权威上面临艰难把握。例如,德国社民党在格哈德·施罗德(Gerhard Schroeder)执政期间在改革与保持传统特色上就曾严重失衡,革新过度导致的后遗症影响至今。另一方面,这些新的趋势与浪潮给不少老党的组织体制、动员模式、思维理念等方面带来重大挑战,导致部分党面临明显的不适应与反应滞后状况,一些党出现与社会不同程度的脱节,甚至自说白话,战斗力受到不同程度弱化。例如,葡萄牙共产党、希腊共产党这类管理制度相对垂直、宣传动员方式较传统的党受冲击较大,在中下层群众中的影响力下降;而像德国社民党、法国社会党、英国工党、瑞典社民党这类西方国家社会党,“一面大旗号召半边天”的风光不再,社会动员能力大幅下降,在竞选中表现尤为明显。在法国,一半以上的传统支持者尤其是年轻人,已经与社会党渐行渐远,不再听从其召唤。当前,国外多数百年政党所遭遇到的全方位、多层面的挑战,都是前所未有的,不少政党尚未找到可行的应对之策。 (二)大都面临社会思潮非政治化趋势冲击,民众对传统政党的不信任感增加 冷战后,意识形态因素在多数国家的政治与社会生活中的作用明显下降,政治冷淡主义思潮涌现,传统政党的吸引力、凝聚力、感召力、影响力下降。民众参与政治和社会治理的渠道明显拓宽,特别是多数年轻人倾向参与各种松散、灵活、便捷的非政府组织与社会运动,对加入传统政党的兴趣显著下降。鉴于不少百年政党长期存在的短板特别是腐败现象频频暴露,民众对其信任度不断下降,批评与指责增多。据相关民调显示,21世纪初,德国和法国民众对本国政党特别是传统主流政党的不信任度分别达到61%和63%。①在美国,2012年,民主党和共和党的民意支持率已分别下跌到30%和20%。②拉美国家民众对政党的信任度不足20%,而部分传统老党则更低,跌至10%左右。③近几十年来,在民众对政党冷遇心态的冲击下,国外百年政党一方面面临党员人数普遍减少,如德国社民党、奥地利社会民主党(以下简称“奥地利社民党”)在20世纪80年代分别有党员95.4万、72万人,④而到2019年,德国社民党党员人数下降为419340人⑤,奥地利社民党2020年党员人数减少到157855人⑥;另一方面面临党员对传统政党的离心倾向加剧,尤其体现为对本党忠诚度下降。据相关数据显示,在当前部分西方国家传统政党中,党员的退党比例占本党党员总数的1/3-1/2⑦,而支持者在选举中对传统老党的反叛比例则更高。在2017年法国大选中,社会党中有不少人甚至关键人物,如后来出任内政部长的克里斯多夫·卡斯塔内(Christophe Castaner)都转而支持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与共和国前进党。⑧ (三)面临新兴政党特别是民粹主义政党不断崛起的挤压与挑战 冷战时期,世界上许多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的政党格局总体稳定,百年政党具有一定的控局能力。在德国、法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多数西方国家,大多是中左与中右的传统主流政党发挥政坛“压舱石”的作用,它们在每次大选中的得票率之和一般能够达到80%左右。但自20世纪90年代特别是21世纪以来,大多数国家政党格局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改变甚至重塑,这源自于本国新兴政党尤其是民粹政党的强势崛起。例如,法国共和国前进党、意大利“五星运动”、希腊左翼与进步力量联盟(以下简称“希腊左联党”)、奥地利自由党、瑞典民主党、乌拉圭广泛阵线、巴基斯坦正义运动党、南非经济自由党等强势崛起成为重要政党或主流政党,乌拉圭广泛阵线、希腊左联党甚至一度上升为第一大党。⑨在这种形势下,西欧、拉美多国及印度、巴基斯坦等国老党的生存空间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挤压,有的沦为二流甚至边缘政党。法国社会党近期就遭到“不屈的法兰西”、共和国前进党和法国国民阵线三个新兴政党的空前挤压。哥伦比亚保守党和自由党自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末长期轮流执政,但自20世纪90年代政党法改革后,两党受到相继组建的哥伦比亚激进变革党、绿色联盟、民族团结社会党、民主中心党等新兴政党的严峻挑战而丧失执政地位。 (四)部分大党、老党自身加速衰落,面临严峻生存危机 苏东剧变后,不仅一些传统共产党尤其是西方国家的百年共产党,持续走下坡路,沦落到边缘地位,有的甚至改名或消亡。近些年来,还有一些百年大党也显现出疲态,甚至持续走衰,其中以中左翼的社会党更为突出,如法国社会党、英国工党、德国社民党、瑞典社民党、印度国大党、南非非国大等,其大选得票率持续下滑到历史低点。印度国大党在2009年的大选中还是第一大党,获得191个议席,比第二大党印度人民党多73席,⑩但在2014年大选中仅获得人民院543个席位中的44个,因未达到10%的法律要求,该党主席索尼娅·甘地(Sonia Gandhi)不能出任官方反对党领袖。这对于一个存在130多年的传统大党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境况。英国工党在20世纪50年代三次大选的得票率分别为48.8%、46.4%、43.8%,(11)而在2015年、2019年大选中分别跌到30.4%和32.2%,为1935年以来“最惨痛的失败”。(12)法国社会党在参加2017年总统第一轮选举时,其总统候选人得票率仅6.36%,第一轮立法选举得票率只有7.44%。(13)德国社民党同年大选得票率也只有20.5%(14)。奥地利社民党大选得票率从1979年51%的顶点下跌到2000年的33%(15),最近一次大选更低至21.7%。中右翼的英国保守党、加拿大保守党、丹麦自由党、挪威保守党等也在明显走衰,今不如昔。这些大党、老党的走衰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执政损耗、自我革新动力弱化、财政状况恶化、党群联系疏远、基层组织空心化等,使其自身实力不断衰减,最终导致民意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