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层学作为中国考古学主要理论和方法论之一,在田野考古实践中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发掘过程中对地层和遗迹堆积的辨识;二是对地层与遗迹单位之间叠压打破关系的记录与表述。田野发掘者往往对前者关注较多,相对忽略后者。但就完整的考古地层学来说,两者不可偏废。 一、我国考古发掘实践中通用的记录方法 田野考古发掘中,地层和遗迹单位间打破或叠压关系的传统记录方法是剖面图、文字说明以及关系图式,举例说明如下①。 图一是探方某壁的剖面图。它反映的是二维空间,假如一个遗址有30个探方,每个探方有4张剖面图,那至少需要120张剖面图才能完整表现整个遗址三维空间遗迹堆积之间的层位关系。但根据图中各个遗迹堆积之间的层位关系,我们可简化成三组关系:②→③→M2→④,②→H1→H2→H3→④,②→H1→M1→④。这三组关系可用图式表现出来(图二)。
图一 考古探方剖面图(引自冯恩学《田野考古学》第31页)
图二 遗迹关系图示 这种传统的层位关系归纳图式确乎简化得多,但不够科学,甚至不如剖面图明晰,比如第二组地层②→H1→H2→H3→④关系中,地层②与H2、H3以及地层④之间的直接叠压关系没有表现出来,地层③与地层④之间的直接叠压关系也没表现出来。地层③、M1、M2以及H3三个遗迹从地层剖面上看完全有可能是同时代的,但图式中所反映出来的却是M1晚于M2和H3,地层③又晚于M1,地层③与这几处遗迹之间的关系不清楚。这是因为这个图式中把地层和遗迹单位同等对待,而不是以地层为主轴。 2009年,国家文物局颁布了最新的《田野考古工作规程》,规定了发掘过程中发掘记录的各项具体要求,其中“文字记录要点”第4项中明确提出要建立“堆积/遗迹单位关系‘系络图’”,并进行了简略的定义:“‘系络图’是用图形的形式表达堆积之间、堆积单位与遗迹之间以及单位之间的层位关系”②。 这个全面反映遗迹单位关系的“系络图”,至少在通过图式表达考古堆积和遗迹单位复杂关系方面清晰多了。该图以地层为纵轴,将各种遗迹分属到各个地层;同时用各种线条(直线为相关,曲线为不相关)和箭头(打破或叠压)将相互关系逐一标明,这样,各个地层及其遗迹的叠压关系便一目了然了(图三)。以该图左下角的一组地层遗迹关系图式为例:H283叠压H285和H284,而后两者都叠压H287和地层⑦,H287则与地层⑦无关,直接开在生土层上。线条的交汇与不交汇(曲线)清晰表达出地层和遗迹单位之间是否有叠压关系,从而在整个遗址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地层序列。不过这幅来自山东临淄桐林遗址的探方遗迹单位关系系络图中仍然存在着一些问题,尚需进一步完善。
图三 山东临淄桐林遗址探方遗迹单位关系系络图(引自国家文物局:《田野考古工作规程》第35页) “系络图”来自英国考古学中“Harris matrix”,实际上采用“哈里斯矩阵”的译法可能更对应、更达意。同时,“系络图”的称谓还容易和考古学中另一重要概念“context”(有时亦译作“系络”)相混淆,尽管它所表达的也是地层系络。既然“系络图”是对英国考古学“哈里斯矩阵”的直接引进与运用,我们便有必要更多和较为详细地了解一下哈里斯矩阵及其关于考古地层学的思想与方法。 二、哈里斯矩阵 1973年,英国考古学家爱德华·哈里斯(Edward C.Harris)在英国温彻斯特发掘时,首次使用了一种全新的地层记录方法。1979年,他将这种新方法整理成册,出版了《考古地层学原理》(Principies of Archaeological Stratigraphy),这就是后来被称为“哈里斯矩阵”的地层记录方法。不过这不仅仅是一种新的考古地层记录方法,因其体现的一系列关于考古地层学的新认识和新思想,“哈里斯矩阵”迎来了考古地层学发展史上的第四个阶段,后来被认为是考古地层学的一次革命③。 此前,考古界一直用剖面图来表现地层序列,但是对一些复杂遗址而言,剖面图只能展示地层序列的一部分,其真实性仅限于被选择用于展示的这部分。标准的剖面所反映的只是地层堆积的二维情况。它只是表现了遗址某一具体部位中各种堆积的层位深度和横向的范围,但是每一个地层堆积的平面空间范围如何,则只能在平面图中反映。 哈里斯矩阵是由一张上面印制着许多长方形小框的表格而得名(图四),这只是一张简单的遗址地层关系登记表。矩形方框分别代表着一个遗址的不同地层和遗迹单位。地层和遗迹序列被定义为一个考古遗址中“层位和遗迹分界面在堆积顺序和时间过程中的形成”④。由于哈里斯矩阵的记录方法,在一张图表上反映整个遗址地层序列成为可能,而且反映的是考古遗址地层关系的整个三维状况,哈里斯矩阵使考古学二维的地层记录模式变成了三维模式。
图四 哈里斯矩阵表(引自E.C.Harris 1989.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