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8-0460(2010)01-0102-06 领导权理论是拉克劳、墨菲的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上,占主导地位的是社会客观性和历史必然性的社会历史观念。“历史拥有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运动,它像自然进程一样起作用,它向马克思主义‘科学家’的探索的眼光展示自己的秘密。”① 拉克劳、墨菲指出,马克思主义是完全植根在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的一种历史哲学,认为社会历史的演变具有客观规律,具有独立于人的意志之外的历史必然性;但是,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上,还有一种与这种占主导地位的主流观念不同的理论,突破了社会客观性的逻辑,打破了历史必然性的教条,显示了主体性而非客观性的作用,体现了偶然性而非必然性的逻辑,这种非主流的思想,就是领导权理论。“面对那种把社会历史当成理智上可以把握的,围绕概念化规律可以解释的总体这一经典马克思主义,领导权的逻辑从一开始就扮演了补充的偶然作用的角色。”② 在后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之作《领导权与社会主义的策略》一书中,拉克劳、墨菲考察了领导权概念的谱系,包括卢森堡、伯恩斯坦、考茨基、普列汉诺夫、索列尔、列宁、托洛茨基、葛兰西、陶里亚蒂等人的众多理论。他们认为在马克思主义史上,列宁、葛兰西对领导权理论作出了最大贡献。列宁主张的是政治领导权,葛兰西主张的是意识形态领导权,他们则从列宁的政治领导权、葛兰西的意识形态领导权走向话语领导权,完成了他们自称为马克思主义领域的哥白尼式革命;“‘领导权’范畴构成了‘后马克思主义’的话语起点”③,通过领导权理论展现了他们的后马克思主义思想。 拉克劳、墨菲的话语领导权理论体现了随机性、偶然性、非法定性的后现代的社会历史观,彻底告别了社会客观性和历史必然性的逻辑,也彻底告别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观念,从而远离了马克思主义。 一、列宁:政治领导权 在拉克劳、墨菲看来,马克思主义坚持社会客观性和历史必然性的逻辑,将历史视为一个客观的自然的过程,由生产力的发展所决定的历史过程具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性。这样的观念在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那里更成为僵化的教条。拉克劳、墨菲认为正是从列宁到葛兰西的领导权理论打开了社会客观性和历史必然性的缺口,赋予了政治斗争的意义,展现了偶然性的逻辑。“由于帝国主义时代阶级斗争的具体形式需要政治思考的新形式,它(领导权)成了列宁主义的拱心石。最终,在葛兰西那里,这一术语需要超出战术和策略性运用的新的中心性类型,‘领导权’成为理解具体社会形式中统一的关键性概念。然而,这一术语的每一次扩展都伴随着我们暂时称为‘偶然性的逻辑’的事物的扩展。”④ 拉克劳、墨菲将列宁的领导权理论视为政治领导权,将葛兰西的领导权理论视为意识形态领导权。 按照拉克劳、墨菲的分析,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列宁首先打破了作为经济主义的历史必然性的缺口,超越经济主义、超越历史必然性提出了政治领导权的理论,展示了一种偶然性的逻辑,凸显了政治斗争的优先性。“列宁主义代表着经济主义模式瓦解并朝向以政治优先性为中心的新马克思主义观念前进的一个关键点。列宁不再把革命性的断裂构想为单一矛盾之展开的必然的预定的点,而是构想为特殊的关键性转折点,它由各阶级间力量的关系中的移位所支配。这种观念的背景是把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理解为一个帝国主义链条,这一链条的最薄弱环节(在此环节中革命性的断裂是可能的)并不必然地与那种在其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达到了它的最高点的环节正相重合。这种情况下,为经济主义的观念所预见的该阶段的普遍必然性大受质疑。”⑤ 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相信不可抗拒的历史进程、资本主义的必然规律,走向经济主义的决定论,认为社会主义革命只有在生产力最为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才能发生,革命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阻碍生产力的发展时才会必然出现。拉克劳、墨菲认为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打破了这种经济主义的历史必然性的僵化的观点。按照列宁主义,“如果各阶级间的力量关系并不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关系的必然结果,更进一步,如果它不是单一矛盾的产物,而是一个国家干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所引发的各种作用的多元决定的结果,那么,必定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并没有一个先验地决定矛盾将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得到解决的基本原理。它的结果本质上将取决于政治斗争。”⑥ 革命并不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一矛盾的必然结果,并不是生产力所决定的历史必然性的产物,而是取决于政治斗争,这样在列宁那里历史必然性的链条被打破了,“导致了对政治优先性的进一步确定”。⑦ 列宁打开了经济主义的历史必然性的逻辑的缺口,提出了政治领导权理论,认为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政党在革命时期具有领导权的作用,它通过领导权将各种大众力量接合起来,形成反对旧政权的阶级联盟。阶级联盟正是列宁所构想的领导权形式。列宁通过赋予领导权以优先性,也就是赋予政治以优先性,通过领导权打破了经济主义的历史必然性的逻辑。“领导权的任务逐渐成为共产主义策略的中心,因为它们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发展条件有密切联系,对于列宁来说,世界经济不仅仅是经济事实,还是政治事实:它是资本主义链条上的环节,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的观点看,破裂点不是表现在那些最发达的道路上,而是积累了大量矛盾的地方,在那里最大量的对抗倾向——在正统的观点看来,它们属于不同时期——出现于正在破裂的统一体之中。然而,这意味着革命的过程只能被理解为不同要素的政治连接,……不存在没有领导权的革命。”⑧